天才的装疯与伪艺术家的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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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装疯与伪艺术家的卖傻

     在古城开封，你没准能看见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用嘴含着毛笔写“书法”，或者故意把字倒着写、反着写，等等。对于诸如此类的“表演”，你千万别认为这是书法艺术，这些充其量可以归为行为艺术。以这样的方式来“体验”中国书法的人，实在是需要用力去卖傻的。而真正的艺术家，宁肯装疯，也不会在艺术上卖傻。

　　装疯，就是故意装成疯癫的样子。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如果不是真疯，很容易被人识破，现在更好办了，拉到精神病医院一检查就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疯了。在古代的书画大师群体中，有两位装疯的人，装得跟真疯一样，装得瞒天过海。

　　一位是五代时期的杨凝式。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天才，他，可以说是宋代书法“尚意”的启蒙者，他的书法风格极大地影响了宋代的苏轼、黄庭坚、米芾等书法大师。

　　杨凝式的父亲在晚唐官至宰相。处在这样家庭中的杨凝式，从小就见惯了尔虞我诈与宦海沉浮，也见了太多的翻云覆雨与人头落地，对残酷的政治有了痛彻心扉的清醒认识。同时，他对政治也有了难以言说的恐惧与厌恶。唐灭亡之后，是朝代的更迭，一场场的腥风血雨，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杨凝式是非常清醒且有智慧的人，身处这样的乱世，加上他的家庭背景，自知稍不留神，或者在各派势力之间立场站错，小命就会立马不保。怎样“苟活”于乱世呢？杨凝式选择了一条在夹缝中求生存的道路——装疯。这似乎成为杨凝式唯一的自保之路，这是他个人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杨凝式装疯装得像极了，到82岁终老时，似乎也没被人识破。他好酒、能诗、善书，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披头散发奔走呼号，或拿毛笔酣畅淋漓地写诗写字。“疯掉”的杨凝式喝醉了见不得白墙，一见立马就要往上面写书法。因为他是书法大师，寺庙僧人道士都喜欢杨凝式在他们的墙上“创作”。于是，只要知道杨凝式要来，没有他的墨迹的寺庙必定会把墙赶快粉白，专候“杨疯子”大驾。正因如此，经历了五个朝代的杨凝式，凡他到过的寺庙，墙上大都有他的墨迹。遗憾的是写在墙上的墨宝无法保存，因此1000多年前这位大师留存至今的墨迹也就那么三四件。

　　杨凝式的文采和书法都很好，每朝的统治者都借助他的文采来粉饰太平。正是他的“疯”，使历任统治者包括势不两立的势力群体都对他不存戒心，即便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大家也都认为他不过是疯疯癫癫的文人而已，不足为虑。就这样，“杨疯子”历仕五朝，基本上一直被重用，看起来也很体面。可是，杨凝式是一位天才的、充满智慧的艺术家，他的内心不可能没有苦闷与痛苦。于是，书法便成为杨凝式发泄压抑情感的一种最佳方式。

　　杨凝式传世墨迹《神仙起居法》草法奇矫恣肆，如横风斜雨，一气灌注，用笔遒劲酣畅，不拘成法而法度俱在，黄庭坚称“散僧入圣者”。《夏热帖》书法晋唐，点画奇古，笔势飞动，虽恣肆而不狂怪。在杨凝式生活的时代，人们看到这两个法帖，也许会认为是一个精神不大正常的书法大师写的，可看见他的《韭花帖》，懂书法的心里会明白：“杨疯子”一点也不疯，他正常、清醒、冷静，充满智慧。《韭花帖》书法雅正、字字珠玑、风神洒脱，无一点尘俗之气，疯子是不可能写出如此逸品的。

　　笔者相信当时会有人知道杨凝式没有疯，只不过是他对任何势力都不存在威胁，并且还能为他们服务，所以也就没有人跟他过不去了。也可能是人们怜其才，不揭穿他而已。总之，我们还要感谢那个时代的一丝宽容，让一位大师得以为后世留下墨迹。

　　另一位装疯的大师是家喻户晓的明代天才唐寅。唐寅远不是影视作品中描述的那样风流倜傥，他一生命运多舛，尝尽人间冷暖，看遍世态炎凉；最危险的一次还差点丢了性命。唐寅保住性命的方法和杨凝式一样——装疯。

　　明正德年间，唐寅被明宗室宁王朱宸濠以重金聘请到南昌做幕僚。唐寅以为朱宸濠是看中自己的才华，到了宁王府后才发现，朱宸濠蓄意谋反，自己只不过是宁王政治谋反的一颗棋子。为求脱身，唐寅开始装疯。他比杨凝式“疯”得多，经常佯狂使酒，尽显丑态，甚至大街裸奔。唐寅疯得跟真的一样，以至于让朱宸濠方面觉得这家伙真成了又疯又蠢的废物了，于是就把他放弃了。后来，朱宸濠谋反，明朝军队只用了43天便把叛军剿灭殆尽。可以想到，发现了朱宸濠蓄意谋反的唐寅，如果很清醒，他走不出宁王府，若随了朱宸濠，就注定性命不保。疯，成为这个可怜的天才走出宁王府的最佳方式。

　　明代另一位介于疯和不疯之间的天才绝对不是装的，他是徐渭。徐渭的命运比唐寅还要悲惨，他被那个封建社会折磨得时而清醒、时而神经错乱，以至于杀妻，并多次自杀未果，最后在贫病交加中孤独死去，死时床上连一片席都没有。

　　这三位大师的命运是他们所处时代、他们各自天大的才情以及他们的性格等综合因素造成的。他们让后世许多文人士子为之掬一把同情的泪。

　　当下的太平盛世，为从事艺术的人们**了再好不过的广阔空间，有多大的本事都可以充分施展，无需装疯，但是和“装疯”这个词连在一起的“卖傻”，却时不时在一些所谓的艺术家身上“绽放”。试看，手握拖把蘸墨奔走涂抹所谓“书法”者；明明双手健全偏偏把笔含在嘴里“创作”者；传统书法玩不转，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现代书法者……五花八门，乱象丛生。抑或喋喋不休地抱怨国家组织的艺术大展评选不公允，以至于自己的作品选不上。这就不是卖傻了，是真傻。

　　中国书画不是表演艺术，更不是行为艺术，没有几十载黄卷青灯下苦行僧般的修炼，没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就别认为自己成“家”了，也别“傻”。当下有无比先进的传媒，有求才若渴的各种艺术机构，所以埋没不了真正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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