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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悦然:当郭敬明成为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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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9 09:27: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悦然:当郭敬明成为宗教


1978年11月8日,“人民圣殿教”教主吉姆·琼斯率教徒914人在圭亚那丛林的琼斯敦集体自杀。这个消息让全世界震惊,人们在自杀地发现了琼斯那镇定而不失激情的辞世讲话录音,他这样说:

“我早已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一种特殊的用处,追随我的你们是我的选民。你们中间的大多数在我化身之前就已经追随我了。我在几千年前化身为佛,也曾生为基督,我最后一次化身为俄国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

教徒中有一位显然不愿死去的老妪鼓起勇气向吉姆·琼斯:“我们现在去苏联还来得及吗?”

教主否定了她的想法 。于是教徒们排着队向前,有秩序地“献出生命”。

“现在去苏联还来得及吗?”在21世纪的今天发问,绝对是一出荒诞剧的绝妙台词。但对上世纪那些圭亚那丛林中的“人民圣殿教”的教徒们却是除却赴死外的一个最合理的选择。此前,已经有不少颇具影响力的媒体对“人民圣殿教”予以质疑和揭露。和米兰·昆德拉在《告别圆舞曲》愤怒的感叹——“他妈的社会主义”——不一样,吉姆·琼斯和他的追随者共同缔造了一个“想像的苏联”,那是他们的庇护所、归宿、天堂和母体,来不及去苏联,所以他们只能“飞越苏联”升空。

吉姆·琼斯告诉世界:“不要指责我的崇拜者,指责我吧。”所以,当郭敬明说“骂我可以,不要骂我的读者”的时候,我也大惊失色。无论句式和内容,虽然相隔数十年,但何其相似乃尔。这绝不是牵强附会,历史的演变到处显示它的奇异和诡谲。过去有人说过,性格决定命运。其实这个判断句在现时代亦可置换成语言决定命运或句式决定命运。

有本书写道,大凡一个王朝崩溃前,社会上总会流传一些不祥的语法。语法和句式是决定命运还是预设命运,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骂我可以,但不要骂我的读者”。我们要切记,这不是曲意卖乖,更不可视为佛学典籍中的舍生取义,这是在中国文坛上“郭敬明教”业已诞生的明确宣示。他的言说泄露了天机。他的语法是灵异的,有夜啼郎式的不管不顾,有摩西出埃及的自绝后路,更有着吉姆·琼斯“要么苏联,要么死去”的虚妄抉择。作家具有一种痴醉状态并不是坏事,但郭敬明和他的教民们却是另外一码事,他们的脸上闪烁的不是神性的光泽,而是迷幻、狂妄、不祥甚至随时会自我毁灭的暗记。

当然郭敬明的读者中也有部分未被完全催眠的少男少女,在他们的偶像被“人间的律法”施刑时,也有人茫然回顾:这是怎么回事呢?也有人泪水盈盈地恳求:你认错吧,我们仍然爱你;甚至有人引经据典:他命中注定要通过他的缺点和这个时代紧密相连……然而,偶像发话了:朝我来吧,我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请不要殃及我的读者——只要这一句,台下便大放悲声,群情汹涌,哪怕一句微弱的“现在……还来得及吗”都不会再有。

事态至此,再没有比“郭敬明教”更贴切的词存在了。他面对公众展示他的涅磐:作者与读者的互动在他这里演变成一个多头怪胎,变成“光在其附近拐弯”的宇宙黑洞。郭敬明用一种怪异的、能量惊人的语法裹胁他的读者,他同时也不幸地被这种句式自我裹胁。他做的一切事情便是要求所有读者对他“信”而不“疑”,对他的批评者则是“疑”和“骂”,蜂拥而上,赤膊而上,使当代中国变成了一个匿名者的狂欢的天堂。这就不惮是郭敬明本人的可怜了。

“郭敬明教”的基本特征与历史上的各类巫蛊式宗教几无二致。迷狂、排它、拒绝理性、蔑视俗世法则。郭的每一次言说,姿势甚至梦呓都直接演化为绝对指令,让那些“基本教义派”们闻风而动,竟相阐述。“给我一个沙发坐坐”,是他们向教主献媚和邀宠的初级语式。郭敬明的一口痰吐在地上,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神迹而非痰迹。

我看到那么多的人有秩序地“献出灵魂”,用以换取一个暂时的极乐体验和对彼岸的群体迷醉。他们被一个“最高的意志”驱使着、鞭打着、表情统一,步履僵硬,他们喃喃自语,仿佛在祈祷……

我认为文字能够呈现大部分真相。当郭以教皇庇护二世的的口吻凛然说“别骂我的读者时,我几乎要为自己不久前对他“只爱自己”的指责致歉,因为“只爱自己”的说法太片面了。当吉姆·琼斯制造末日幻象时,他岂不是一个真诚的蹈火者?他岂不是也爱着他的“选民”?郭敬明的永生,无疑要依仗一种浩荡的场能,场能是比金钱更好的东西,需要小心翼翼地培护养育。这种见识不是凡夫俗子所能领会的。我是该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些年来,郭敬明一直有一个雄心勃勃的商业开发战略,他要把自己的面容用各种材料制成玩偶向广大读者发售。据说还有一个以高新科技手段开发的“电子小四”计划,购买这种玩具的读者可以饲养它,照料它,给它换尿布,哄它睡觉……偶像与宠物合而为一,使这个精神短缺的时代里每个人都能寻找到一个坚硬的龟壳,既供避难又供前行。一个作家说,对乌龟来说,龟壳既是自己同时又是自己的家。

而郭敬明的一个粉丝说:才不是呢。郭把自己的形象开发成玩偶是为了“使无力者有力,使悲伤者前行”,说得真的很好,后来我发现这是著名的《南方周末》的报头语,便忍不住笑了很久。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9 09:27:52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悦然:当郭敬明成为宗教

80后:一场“奥斯维辛”悲剧
——对“郭敬明事件”说出我的话


今年夏天我第一次见到了残雪。去时忐忑,有隐隐的激动,仿佛为了证明某种秘密的猜想。她是一个不会感到燥热的人,在遮蔽得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她镇定自若地坐在我对面,长衫长裤,一丝不苟。这使我相信,她的内心也被这样严严实实保护起来,决意与世界隔绝。

她远居京郊,几乎一年都不进一次城;她苦研外语,为了让自己更精微地去探微《神曲》、卡夫卡、詹姆斯·乔伊斯以及博尔赫斯;她对这个糟糕的世界上更为糟糕的中国文学现状愤怒不已,而文学界对这个作家似乎也达成了一种可耻的沉默;她被莫名其妙的病痛折磨,但每天不辍地携先生在小区长跑——她太像自己小说里的人物了,与世界同构,又更异质。

面对残雪,我内心的坍塌是显而易见的。我尚在懵懂之间,就已经成了一位“明星作家”(我与郭敬明被媒体定义为“80后金童玉女”),我以往的作品曾经被各种力量推举上一条招摇、喧嚣的道路。我的同龄人(那些声名显赫的80后作家)也有很多是工于心计,不计后果甚至虚构荣誉的。我们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忽略,原囿甚至是放纵自己的过错,向着一个邪恶的桃花源飞奔。我们之中,是否有人真的察觉,这是一条与文学、与我们最初的梦想南辕北辙的道路?

中国文学界的微型“奥斯维辛事件”
由于太多敏感的背景,又害怕引起各种猜忌而伤及自身,我很长时间对郭敬明“拒绝道歉”一事噤口不言。现在看,我们的沉默已经清楚显示了我们这代人已经缔结了一桩不道德的交易:我们在场而不作为,我们明了而不声张,我们围观而不援手,我们爱惜自己的羽毛但不善良……

其实,在抄袭事件刚发生时央视一档节目《文化访谈录》里,郭敬明的闪烁其辞和一位现场嘉宾(可能是一位学生吧)对郭的毫无廉耻的支持(他说,即使抄袭,我们也支持郭——大意如此)就曾令我大为震惊。其后媒体的各类反应更是我面临一种“价值的虚空”。我承认,那段时间我几乎所有的梦境都与此有关。但除此之外,我做了什么呢?

我们曾经是一群有着纯粹文学梦想的少年,当那些年轻而稚拙的作品呈现于世的时候,我们被迅速套上了“80后”枷锁。从此,我们成为了文化标本,接受各种研究者的观摩;我们是商业手段,被各色人等用来攫取利益;我们是娱乐道具,被媒体和各类言论反复把玩……终于,我们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自我残杀:为自己编织一顶顶虚无的荣誉花环,开始各种和文学风马牛不相及的游戏……直至“郭敬明事件”的爆发,预示着我们这代人肆无忌惮地走向了我们梦想的反面,我们正放任自己越过一条又一条底线。我仿佛看到了一场微型的“奥斯维辛事件”正在上演。

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了?欧洲人反思奥斯维辛,是在“世界的血”之上的自我拷问与自我鞭打:恶在我们每个人心中,这也许是人性使然,然而恶会一次次胜利,这是人类的耻辱。而我们这些年轻的作家及拥趸们对历史野蛮经验感到天然的亲切,甘之如饴,这才是令我感到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的地方。

“郭敬明事件”和围绕在周遭的欢宴是一个把心灵支付给魔鬼的无耻仪式:盗窃有理,掳掠光荣;小盗窃铢,大盗窃文。当法国国民阵线领导人玛丽·勒庞在煽动种族主义仇恨时,整个法国都在为之羞耻。而“郭敬明拒绝道歉”却成为我们娱乐版的暧昧话题,成为网络暴力的守护对象。

有人说,一个真正的诗人内心要“既有耶路撒冷又有奥斯维辛”,这是从文学本质生发出来的永恒命题。在作家的灵魂里,耶路撒冷和奥斯维辛既是连接的堡垒又是相互的镜像,人类理应从奥斯维辛来到耶路撒冷去。而在被高度娱乐化的“80后”这里,恶却是核,所有的圣洁都是虚幻,是壳,不是其所是,是其所不是。

不道歉让你丧失从文资格
郭敬明事件的灾难性还不在于抄袭行为本身,而是它拍打整个社会的回响,冷漠和没有负罪感才是最可怕的。“可以赔钱但决不道歉”的思维方式是文学被商业化操纵形成的必然恶果。

你不愿意道歉,说是为了那些爱你的人。而我所看到的是适得其反的情景:你的驰援者们赞叹你“抄也抄得有水平”,你的部分崇拜者为了捍卫你,有失正义地诋毁受害人,而你坦然地目睹这一切。我想问:你真的爱他们么?结论是:你只热爱你自己。

你不道歉,据说是为了曾经的付出和写作的辛苦。这种悲情的姿态已经令你沦落为精神乞丐。

你不愿意道歉,你声称是这为了坚守。我相信这是你心智迷乱时的呓语。也许你的辩护者们都无法为你自圆其说,告诉大家你坚守什么。也许,你在坚守内心虚荣的帝王,坚守着让灵魂屈服于不正义、不公义、不名誉的邪恶——而这种恶劣的“坚守”将使你彻底丧失为文资格。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使用“80后”这个概念。现在,整个80后写作者——或许应该推及全社会——以“郭敬明事件”为标志,急需一个更多人参与的以自我拯救为目的的“马歇尔计划”。它是如此刻不容缓,因为我们即将会为缺失公义、正义、荣誉、良知、廉耻而窒息;它是如此的刻不容缓,因为任何时代的诗人、作家、艺术家……所有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责任之一就是代表人类自证其罪并自我审判,我们如果不具有这样的自觉,就必然会让罪恶借文学之名以行。

那句名言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可耻的。

这个夏天天气闷热。雨水也许应当更充沛一些,用以洗刷我们的罪,用以浇醒那些执迷的人,让他们顺着雨后洁净的小路,重新走上梦想的大道。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9 09:32:09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悦然:当郭敬明成为宗教

这个小姑娘是山东的骄傲
偶极佩服滴
发表于 2007-2-1 22:0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悦然:当郭敬明成为宗教

我很反对炒作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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