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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祭》──北京城毁灭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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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9 23:52: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书法在线在 2006/07/10 00:01am 第 3 次编辑]

《城祭》──北京城毁灭纪实

1959年,刘少奇、彭真向北京市规划局提出拆除故宫、在其原址上修建党中央大楼的规划,该规划因财政和政治原因未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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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搭架准备拆除的安定门城楼。(罗哲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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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除中尚余立柱的西直门。(罗哲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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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军




  故宫博物院院庆80周年之际,40年前几乎改变故宫命运的一件大事被人提起。
  2005年10月14日,文化部副部长、故宫博物院院长郑欣淼在《光明日报》撰文披露:“20世纪60年代初,曾有人提出故宫‘地广人稀,封建落后’,要对它进行改造;‘文化大革命’初期,故宫还出现了一个荒诞可笑而又十分可怕的‘整改方案’。”
  对这些鲜为人知的史实,文章点到为止,未加细述,但已令人生奇:这样的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令人困惑的梦魇
  查看2005年10月出版的《故宫博物院八十年》一书,其中有郑欣淼写的一篇同名文章,谈到了更多情况——
  20世纪60年代初的改造方案,是“在故宫内部建设一条东西向的马路,并将文华殿、武英殿改造成娱乐场所”;
  “文革”时期的“整改方案”,是“在太和殿前竖立两座大标语牌,一东一西,高度超过38米高的太和殿,用它压倒‘王气’;太和殿宝座要搬倒,加封条;在宝座台上塑持枪农民的像,枪口对准被推翻的皇帝。把过去供皇帝到太和殿主持大典之前临时休憩之处的中和殿,改建为‘人民休息室’,把一切代表封建意识的宫殿、门额,全部拆掉,等等。这些方案中有的项目竟实现了,‘人民休息室’也布置起来了,其他的因无暇顾及才得以幸免。”
  郑欣淼在文章中称,“只有摒弃以阶级斗争为纲和历史虚无主义的史观,坚持唯物辩证法,才能正确地评估历史,才能正确地评价传统文化,也才能看清故宫的价值。这个认识正在转化成巨大的物质力量。故宫博物院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发展较快,得到党中央、国务院及社会各界的重视和支持,就与社会上对其认识的不断提高密切相关。”
  回顾历史时,郑欣淼作这样的分析:“故宫建筑宏伟壮丽,故宫所藏多是瑰宝,因此才成立故宫博物院。但故宫又是封建皇宫,在许多反对封建推翻帝制的革命者头脑中,总有一个阴影挥之不去:如此看重故宫对不对?保护故宫与反封建宗旨是否一致?”
  他讲述了故宫的一段往事。1928年,国民政府委员经亨颐提出“废除故宫博物院,分别拍卖或移置故宫一切物品”的议案,称故宫博物院“研究宫内应如何设备,皇帝所用的事物”,“岂不是预备哪个将来要做皇帝,预先设立大典筹备处吗?”“皇宫不过是天字第一号逆产就是了。逆产应当拍卖。”国民政府将经亨颐的提案函请中央政治会议复议,结果引发激烈争论,终被否决。
  “但是经氏的这一观点却并未销声匿迹。”郑欣淼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种思想不绝如缕,常以不同方式表现出来,其实质仍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历史和传统。国家对故宫博物院很重视,但皇宫、皇帝与‘封建’的联系仍像梦魇一样使许多人困惑。”
  “故宫要着手改建”
  1958年9月,《北京市总体规划说明(草稿)》有这样的表述:“故宫要着手改建。”
  《规划说明》具体提出:“把天安门广场、故宫、中山公园、文化宫、景山、北海、什刹海、积水潭、前三门护城河等地组织起来、拆除部分房屋,扩大绿地面积,使成为市中心的一个大花园,在节日作为百万群众尽情欢乐的地方。”
  1959年北京市城市建设委员会提出,可以保护“天安门以及故宫里的一些建筑物”,“故宫要改建成一个群众性的文体、休憩场所”。
  此前,毛泽东1958年1月在南宁会议和最高国务会议上讲话:“北京、开封的房子,我看了就不舒服”,“南京、济南、长沙的城墙拆了很好,北京、开封的旧房子最好全部变成新房子”。
  毛泽东是两次提到张奚若时说这番话的。1957年5月1日,毛泽东征求政治学家、教育部部长张奚若对工作的意见,张奚若即把平日感觉归纳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既往,迷信将来”,并当面提了出来。
  “‘好大喜功’,看什么大,什么功,是反革命的好大喜功,还是革命的好大喜功。不好大,难道好小?”毛泽东在南宁会议上说,“中国这样大的革命,这样大的合作社,这样大的整风,都是大,都是功。不喜功,难道喜过?‘急功近利’,不要功,难道要过?不要对人民有利,难道要有害?‘轻视过去’,轻视小脚,轻视辫子,难道不好?”
  毛泽东定下调子:“古董不可不好,也不可太好。北京拆牌楼,城门打洞,也哭鼻子。这是政治问题。”
  1958年4月14日,周恩来致信中共中央,传达国务院常务会议精神,提出“根据毛主席的指示,今后几年内应当彻底改变北京市的都市面貌”。此后,北京市迅速制定了一个十年左右完成旧城改建的计划,“故宫要着手改建”随即提出。
  陶宗震,当年北京市城市规划管理局的建筑师,至今还记得一位局领导的发言:“他说,为什么不能超过古代?天安门可以拆了建国务院大楼,给封建落后的东西以有力一击!”
  改建方案开始制定,被令操刀的建筑师回忆说:“58年以前有改造故宫这么一说,这东西不落实,是刘少奇提出的。都这么一说,不落实。要把整个故宫改造。市中心嘛,搬到首都中心嘛,不是首都中心找不出地方吗?当时叫我做过方案,我也就瞎画了一下,谁都知道,不可能的事情。”
  “当时彭真说,故宫是给皇帝老子盖的,能否改为中央政府办公楼?你们有没有想过?技术人员随便画了几笔,没正经当回事。‘文革’期间,把这事翻出来了,有人说你们要给刘少奇盖宫殿。其实,彭真说的话,实际是主席说的话。”当年的北京市城市规划管理局副局长周永源生前作了这样的说明。
  毛泽东三登宫墙不入宫
  让毛泽东动怒的张奚若,曾于1948年12月18日北平围城之时,带解放军干部请建筑学家、清华大学教授梁思成绘制北平文物地图,以期被迫攻城时保护文物之用。
  此前一天,毛泽东亲笔起草中共中央军委给平津战役总前委的电报,要求充分注意保护北平工业区及文化古迹:“沙河、清河、海甸、西山等重要文化古迹区,对一切原来管理人员亦是原封不动,我军只派兵保护,派人联系。尤其注意与清华、燕京等大学教职员学生联系,和他们共同商量如何在作战时减少损失。”
  1949年1月16日,毛泽东再次起草中共中央军委关于保护北平文化古迹的电报,其中提到了故宫:“此次攻城,必须做出精密计划,力求避免破坏故宫、大学及其他著名而有重大价值的文化古迹”,“你们对于城区各部分要有精密的调查,要使每一部队的首长完全明了,哪些地方可以攻击,哪些地方不能攻击,绘图立说,人手一份,当作一项纪律去执行。”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9月27日,新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决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定都北平,将北平改名为北京。首都规划随即展开。
  参与规划工作的梁思成,与应邀到北京指导工作的苏联专家发生分歧。梁思成与城市规划专家陈占祥共同提出中央行政区应在古城之外的西部地区建设,以求得新旧两全、平衡发展;苏联专家则提出中央行政区应放在古城中心区建设,并着手对古城的改建。毛泽东支持了后者。
  北京的城墙、城楼、牌楼等古建筑开始被陆续拆除。1952年8月,天安门东西两侧的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被拆除,梁思成、张奚若曾表示坚决反对。1956年5月,北京市规划局、北京市道路工程局展修猪市大街至北长街北口道路,拆除大高玄殿前习礼亭及牌楼、故宫北上门和东西连房,又引发学术界激烈批评。对古城愈演愈烈的拆除,终导致张奚若1957年向毛泽东坦陈己见。
  毛泽东与故宫有过一段渊源。他早年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就读时的老师易培基,1929年曾出任故宫博物院院长。1919年12月毛泽东率代表团赴京请愿驱逐湖南军阀张敬尧,即住在故宫脚下的福佑寺。
  1954年4月,毛泽东曾在四日内三登故宫城墙。
  1954年4月18日下午,毛泽东乘车至故宫神武门内,由东登道上神武门城楼,沿城墙向东行至东北角楼转向南,经东华门、东南角楼,到达午门,由午门城楼下城墙,回中南海。
  4月20日下午,毛泽东乘车至故宫午门内,登午门城楼,参观设在那里的历史博物馆出土文物展览,下城楼回中南海。
  4月21日下午,毛泽东乘车至故宫神武门内,由西登道上神武门城楼,沿城墙西行,经西北角楼、西华门、西南角楼,到达午门下楼离去。
  三次路线相加,毛泽东正好在故宫城墙上绕行一周。这是毛泽东到故宫仅有的三次记载,而这三次他只登城墙不入宫内。
  在城墙上漫步徐行,毛泽东有何感想?他是否想到了故宫改建计划?他为什么不到故宫里边走走?其中内情无人知晓。
  “清除糟粕建筑物计划”
  1952年10月,北京市政府召开会议讨论工程项目,梁思成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位发言者的意见:“不同意天安门内做中央政府。”
  1953年7月,北京市市政建设部门及各区委对城市规划发表意见,绝大部分人主张拆掉城墙,认为要保护古物,有紫禁城就够了,并提出“中央主要机关分布在内环,将党中央及中央人民政府扩展至天安门南,把故宫丢在后面,并在其四周建筑高楼,形成压打之势”。
  1955年梁思成的建筑思想遭到批判。当时在中宣部任职的何祚庥在《学习》杂志发表批判文章称:“旧北京城的都市建设亦何至于连一点缺点也没有呢?譬如说,北京市的城墙就相当地阻碍了北京市城郊和城内的交通,以致我们不得不在城墙上打通许许多多的缺口;又如北京市当中放上一个大故宫,以致行人都要绕道而行,交通十分不便。”
  “大跃进”时期出现的“三年困难”,使北京市1958年提出的改建故宫及十年左右完成旧城改建的计划,被迫搁浅。但在此期间,故宫博物院提出了一个“清除糟粕建筑物计划”。
  《紫禁城》杂志2005年10月刊出一篇短文披露:“1958年,正是‘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在全国形成全民运动的高潮时期。在当时的形势下,故宫博物院在有步骤地实施古建筑修缮整理的同时,也着手计划改建工程,预备对院内一些不能体现‘人民性’的‘糟粕’建筑进行清理拆除。”
  1958年12月15日,故宫博物院向北京市文化局提交了《清除糟粕建筑物计划和1959年第一批应拆除建筑物的报告》,其中说明对院内各处残破坍塌及妨碍交通的道路、妨碍下水道之小房及门座等建筑,需即行拆除。
  北京市文化局1959年1月7日同意此报告,提出要求:“(1)能暂时利用者,可不拆除;(2)对过去宫廷仆役(太监、宫女等)所住的房屋及值班房等,选择几处有典型性的加以保留,并标出文字说明,以便和帝王奢侈生活进行对比,向观众进行阶级教育;(3)拆除室内的墙时,应注意建筑物的安全;(4)能用材料,拆除时应注意保护,拆除后应妥为保存和利用;(5)拆除的建筑物应照相留影。”
  计划执行的情况是,“绛雪轩罩棚、养性斋罩棚、集卉亭、鹿囿、建福门、惠风亭等一批‘糟粕’建筑,于一年之内被拆除”。
  改建计划被再度提起
  1964年,国民经济调整的任务基本完成,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可望到来。国务院副总理李富春提出《关于北京城市建设工作的报告》:“考虑到国际形势和国内条件,首都面貌应当逐步改变,如果中央同意,即可让北京市迅速作出东西长安街的改建规划。”中共中央批转了这个《报告》。
  为此,北京市政府发动6家设计单位分别编制规划方案,并于1964年4月10日至18日,邀请各地建筑专家审核、评议规划方案。
  故宫改建计划被再度提起并作研究。据知情者介绍,在故宫内开辟东西向道路,仅为众方案之一。
  北京市副市长吴晗1963年3月25日在中共北京市委机关刊物《前线》的“三家村札记”中,发表《谈北京城》一文,为故宫改建造势:“今天的北京城并不是历史上各个王朝北京城的原样,不但位置不同,规模、设计、建置也不相同。同样,作为政治中心的中心,统治者在那里发号施令的宫殿,也是如此,不但辽、金时代的宫殿没有了,就是元朝的也被拆除了。”
  这位明史专家称,“现在保留下来的清朝的宫殿,不但不是明朝的原来建筑,而且也不完全是清朝的建筑。当然,作为一个古代建筑艺术品,应否保留以及如何保留,是一个可以研究的问题。不过,要是像某些人所说,因为是古代建筑,就绝对不能改变,把事情绝对化了,那也是不符合历史实际情况的。”
  “北京城的历史发展告诉我们,无论是城市建置、政治中心、街道布局、房屋高低等等,都不是不可改变的。相反的结论是必须改变。我们必需有这样的历史认识,才不致于被前人的阴影所笼罩,才能大踏步地健康地向前迈进。”
  “砸烂故宫!”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故宫改建计划被列为中共北京市委要给刘少奇盖宫殿的罪证。
  梁思成日记载,1967年8月16日,北京市规划局两位工作人员“来问彭真想拆故宫改建为党中央事,及关于改建广场及长安街事。”
  改建计划胎死腹中,紫禁城并未获得安宁。1966年5月23日,泥塑“收租院”展览在神武门城楼开幕,后移至故宫奉先殿继续展出,为此在1966年6月至7月,将奉先殿工字型大殿改为长方型。毛泽东像被挂于奉先殿内,殿前清代祭祖所用焚帛炉,被认为与展览内容不符而拆除。
  1966年8月3日,故宫城隍庙内泥塑神像11座、泥塑马1对被毁;8月16日,除“收租院”展览外,故宫其余各处停止开放,实行闭馆。
  故宫博物院大理石门匾,被纸盖住,墨笔大书“血泪宫”三字;神武门外砖墙上,“火烧紫禁城!!!”“砸烂故宫!”的大字报贴出。
  故宫“整改方案”随即出台。顺贞门、天一门、文华殿、乾隆花园内的门额被摘,中和殿宝座被拆。
  “整改方案”的其他项目未及实施,即遭遇“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潮,5月间进驻故宫博物院,带领全院职工批判“黑线”、贯彻“红线”的军宣队,转眼间成了被批判揪斗的对象,10月不得不撤离故宫,“整改方案”寿终正寝。
  1967年5月26日,周恩来总理派北京卫戍区一营进驻故宫博物院,实行军事保护,使故宫宫殿及文物免遭直接破坏。
  陆定一冲冠一怒保故宫
  “陆定一保故宫,立了一大功!”提及当年的故宫改建计划,中国文物保护学会顾问谢辰生对《瞭望新闻周刊》说。
  这位年愈八旬的学者上世纪60年代初在文化部文物局文物处任职,时任文物局局长的王冶秋有一次接到中宣部会议通知,议题是讨论故宫改建方案。
  “王冶秋一听就火了,拒绝出席。”谢辰生回忆道,“后来,他见到我,直后悔,说那个会真应该参加!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原以为中宣部开的那个会是已定下调子的,没想到却开成了一个保护故宫的会,陆定一把那个方案给否了!”
  陆定一时任中宣部部长,他否掉的正是那个要在故宫里开马路的方案。“这条路计划从西华门横穿至东华门,将文华、武英二殿辟作娱乐场所。”谢辰生说,“方案是北京市提出的,两大改建理由是,故宫‘地广人稀,封建落后’。”
  故宫博物院建院80周年之际,陆定一之子陆德投书《北京日报》叙述自己给父亲上坟的故事,“关于保护故宫这件事,父亲在世时我未听他谈过。但他在世时,在一次我与他谈论北京现代化建设和拆除大量民俗古建筑的矛盾时,父亲讲:五十、六十年代,北京为搞建设,需拆除部分古建筑。一些专家和学者不赞同,有人为此还痛哭过。我们把这一情况向(毛)主席汇报,主席讲:‘这些遗老遗少们啊,当亡国奴他们没有哭,拆几座牌楼古坊,就要哭鼻子?!’以后也就没有人敢轻易去反映这种事了。
...............
今天,我们在开国大典的纪录片里,还能看到在天安门东西两侧的这两幢明代建筑的身姿。它们与天安门城楼、中华门共同围合成了一个“T”字型宫廷广场。但是,这两个门,被认为妨碍了交通和游行活动而需被拆除。
  主张拆除者认为,“每年有几十万人民群众雄壮的队伍在这里接受毛主席的检阅。但在东西三座门没有拆除之前,它们在交通上妨碍了这样重要的活动。”“节日游行阅兵时,军旗过三座门不得不低头,解放军同志特别生气。游行群众眼巴巴盼着到天安门前看看毛主席,但游行队伍有时直到下午还过不了三座门,看不着毛主席。”
  梁思成与林徽因想方设法阻止拆除行动。今天,文化界仍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林徽因说,如果要拆三座门,她就到那里上吊!
  林洙回忆道:
  拆东、西三座门梁思成反对,因为他认为天安门形成这么一个广场,东、西三座门起了很大作用。但是东、西三座门是北京市人民代表大会通过要拆的,当时提出的原因是妨碍交通,尤其是妨碍游行队伍。他们特别希望游行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笔直地走过东、西长安街。有三座门在这里,游行队伍就要绕过三座门,或从门洞里通过,队伍肯定是要乱的。
  他们就开人民代表大会,找了很多三轮车夫来控诉三座门的血债,说他们多少多少人在这里出了交通事故,一定要把三座门拆掉。这时,施工队伍已经摆好了,准备就绪了,你这边一举手他那边就动工了。
  讨论拆除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的北京市各界人民代表会议,是 1952年8月11日至15日召开的。原《北京日报》记者杨正彦参加了这次会议并回忆道:
  林徽因代表梁思成发言。当时会场设在中山公园内的中山堂,这里没有固定座位,只能运去大批的软椅,为了代表便于出入,不得不留出若干条通道。林徽因一上台,就以她雄辩的口才先问各位代表:台下的椅子为何要这样摆?还不是为了交通方便!如果说北京从明代遗留下的城墙妨碍交通,多开几个城门不就解决了?她这番话在代表中起了很大的煽动作用,因为当时矗立在天安门前东西两座“三座门”对来往车辆和行人实在不太方便,每年都在此处发生几百起车与车相撞或者车与人相撞的事故,市委市政府早已下决心先将这两座“三座门”迁移,施工力量都已准备好,单等代表会议一举手通过,就立即动手。彭真同志考虑到那天会场的情绪,怕一时很难通过,便立即召开代表中的党员会,要求大家一定服从市委的决定,举手同意先拆除天安门前的两座“三座门”,由于代表中党员居多数,这项决定便这样被通过了。一夜之间这两座三座门就不见了。
  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经大会表决被判“极刑”,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而梁思成却在这次会议上,当选北京市人民政府委员会委员。
  这场“遭遇战”,持续了近三年之久。
  开国大典之后,毛泽东主席提出改建天安门城楼,在城楼前建检阅台,以接近群众。 与此同时,拆除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的计划被提出,梁思成被令对此进行研究。
  梁思成之子梁从诫回忆道:
  天安门曾经要改造过,后来搁置起来了,而且方案是强迫梁思成做的。毛主席嫌在天安门顶儿上离群众太远,又比了一下说列宁墓离游行群众是多高,天安门太高了,高高在上不好,所以要在天安门下面,就是现在跨在金水桥上搞一个矮台子,二层台,这个图、草图我都看过。要搞一个二层台,天安门的门洞就变得非常之长,它的前面就等于伸出一个台阶式的东西,台阶和门洞是连着的,上面也是汉白玉栏杆,让毛主席在上面挥手。这个东西出来就顶到金水河了,把金水桥都占了。当时梁思成还煞费苦心,没办法,这是中央定下来的。梁思成就想方设法让它从正面看还不是感觉太离谱,想方设法让加上去的台子变成原天安门城楼的一部分,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
  虽然做出了这个方案,但是梁思成还是想方设法不让它实施。
  1952年5月22日,他致信彭真,认为所能做出的方案,“都是既不能好好解决问题又损害了天安门的办法,因此实在未敢草率从事。”眼看在各方面的巨大压力之下,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已难免一拆,梁思成建议“请延至决定采用哪一种方案后再动手”。
  他争取到了短短几个月的“研究”时间,并立即在5月31日召开的天安门改建工作会议上提出 :“三座门迁至何处?”
  他希望把这两处建筑迁移重建、异地保护,可这只是一厢情愿。
       .............

     1957年10月9日,在中共八届三中全会闭幕会上,毛泽东对反冒进作了公开批评,认为这是“右倾”,是“促退”。
  11月,毛泽东率中共代表团赴苏联出席各国共产党、工人党代表会议,会上苏联提出15年赶上和超过美国,毛泽东相应地提出15年赶上和超过英国。
  带着这个“军令状”,毛泽东回到北京。在1958年1月、3月召开的杭州会议、南宁会议、成都会议上,毛泽东不断对反冒进提出尖锐批评,要求解放思想、破除迷信,提倡敢想、敢说、敢干,不迷信古人、不迷信教授、不迷信菩萨、不迷信外国人;8月,中共八大二次会议一致通过毛泽东提出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发动了“大跃进”运动。这年夏季,中央领导人在北戴河避暑,毛泽东出了一个题目:粮食多了怎么办?农业部长廖鲁言则向中国科学院的负责人提出,现在是农民能办到的事情,科学家办不到,科学现在已经显得无能为力。
  这期间,毛泽东在多次讲话中,对北京的城市面貌表示不满。本书在前面相关各章已有介绍,但笔者还是愿意在此集中一下——
  1958年1月,在南宁会议上,毛泽东说:“北京、开封的房子,我看了就不舒服。”“古董不可不好,也不可太好。北京拆牌楼,城门打洞也哭鼻子。这是政治问题。” 同月,在第14次最高国务会议上,毛泽东说:“南京、济南、长沙的城墙拆了很好,北京、开封的旧房子最好全部变成新房子。” 同年3月,在成都会议上,毛泽东又说:“拆除城墙,北京应当向天津和上海看齐。”
  1958年4月14日,周恩来致信中共中央,传达国务院常务会议精神,提出,“根据毛主席的指示:今后几年内应当彻底改变北京市的都市面貌”。“今后每年由国家经济委员会增加一定数量的市政基本建设投资,首先把东、西长安街建设起来。今年先拨款在西长安街建筑一二幢机关办公用的楼房,即请北京市进行安排和列入规划。建成以后,由北京市统一分配使用。”“今后中央各机关所有在北京市、郊区内的办公用房和干部宿舍,除中南海地区范围以外,一律交由北京市统一管理、调剂和分配。”“在进行建设的时候,要注意布局的合理和集中,不要过于分散。同时,要注意和长远建设规划相结合。应当建筑什么,哪些应当先建筑,哪些应当后建筑,建成以后又如何使用,都要有明确的目的性。”“东单通往建国门的马路,要在今年拆通,请北京市列入今年的计划和着手进行。”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北京市对1957年春提出的《北京城市建设总体规划初步方案》作了重大修改,提出了一个10年左右完成北京旧城改建的计划。

      ........
    ‘一群活泼的青年,
  在拆运城墙上的砖;
  阵阵的歌声笑语,
  惊醒了古老的城垣。
  古老的城垣,
  一直沉睡了多少年!
  荆棘遍体,
  灰尘满面。
  它充当过封建帝王的卫士,
  忍受过帝国主义的炮弹;
  在悠长的岁月里,
  谁知道它满腔的辛酸?
  今天,它翻身了,
  奔向祖国建设的前线;
  “我能为社会主义服务?
  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可不是,
  哪见过这么光明伟大的世面?”
       ........

    1957年底,北京市对几年来拆下来的一批古建筑材料作了处理。
  12月20日,北京市人民委员会办公厅印发市财政局、房地产管理局、文化局、园林局、道路工程局联合上报的《关于检查现存各处拆除的古建材料的情况和处理意见》及张友渔副市长对此的批示。联合报告称,这个报告是遵照市人民委员会第5次行政会议的决定,由几个有关局约同文化部古建修整所,对北京市拆除的古建筑物,作了一般检查和鉴定之后提出的联合报告及张友渔批示附下:
  (一)朝阳门门楼:该门楼拆除后由房地产管理局保管,共管有材料398立方米、琉璃瓦件21455块,其中缺棱短角的约占30%。现在琉璃瓦件仍如数保管;木料由修缮公司动用了350余立方米,现存约40 余立方米,大部分腐朽,不能再做修缮古建之用,拟请准予报废。(张批 :可以。文化局研究是否复建,并鉴定材料是否可用。)
  (二)广安门楼:共存有大小方木元木、椽子、飞头等812根、板片碎木112.57立方米、花边构件2014件、天花板21块及砖瓦兽头等件。部分腐朽,部分尚可用作修缮古建(经查在五公尺以上的有66根,约合51立方米)。其余木料拟拨给房管局选用;再不能用的即由财政局
  处理。(张批:可以。)
  (三)牌楼等项:由道路工程局保管。除帝王庙牌楼(必须照原样迁建)外,尚有东西四牌楼、东西交民巷牌楼、北海三座门、月坛牌楼的一部分木料、天安门红墙过木、天安门东西三座门、东西长安街牌楼剩余的木料瓦件、云绘楼剩余的残破木构件、瓦件及远年 保存下来的琉璃瓦件等。联合报告的处理意见是:
  (1)天安门东西三座门是否复建须由市决定,其余均无古文物价值,可以不复建。(张批 :另行讨论。)
  (2)所存木料虽已腐朽,但大部分仍可用于修建小房,可先拨交房管局、园林局选用,不能用的由财政局处理。东西三座门的六根过木是楠木,另行处理。(张批 :可以。)
  (3)天安门东西三座门除过木与大门是木料的外,其余都是琉璃构件,已有一部分缺棱短角或碎,使用困难。400立方青白石,材料很好,如不复建,应予利用。
  (4)所存的全部琉璃瓦件,已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根据1955年9 月市人委办公厅薛字第610号的指示,其完整可用者由园林局接收,破碎不能用者,请准予报废。(张批:可以。)
  (5)广安门牌楼、东西四牌楼及云绘楼,还有一部分普通灰瓦件,拟拨给房管局利用。(张批:可以。)张副市长对第(三)大项的总批示是:文化局研究是否复建,并鉴定材料是否可用。
  (四)帝王牌楼:该牌楼是因大木糟朽,牌楼倾塌拆除的。前文整会计划在复建时,将柱子、大额枋等件,改为水泥钢筋制。其上部构件如等,经文物调查研究组会同道路工程局检查,保存尚完好,损坏不多,仍可照建两座。
  (五)大高殿、习礼亭与牌楼三座:习礼亭两座及“大德曰生”牌楼一座(指拆下的材料)现在房管局拆迁所保存。牌楼柱子是水泥制,上部木构件较完整,复建时须略添补。习礼亭的木结构已有百分之四十至五十腐朽损坏,琉璃瓦件保存尚好。(张批:习礼亭,文化局提意见。)另外两座牌楼,现在园林局北海公园存放,等件尚完整可用。在拆除时因限期较紧,为拆除迅速,其额枋的榫子多已锯掉,木料也大部糟朽。这些材料如复建不能使用,拟拨给园林局就地利用。(张批:可以。)
  (六)北海大桥的金鳌玉牌楼:金鳌玉两块石额存市文物组,其他材料现存北海公园,瓦件多系水泥制。约已损40%,如不复建,可拨给房管局使用。(张批:可以。)
  (七)后门门楼, 已决定建天坛北门时用,因木料有部分损坏,须以大改小,建成后比原样要小。(张 批:再研究。)
  (八)另外,房管局还存有西长安街双塔寺的材料。塔顶葫芦与铁箍,拆时已由文物组取走保管,现存只有旧砖瓦。文物组认为如领导决定不再复建,旧砖瓦可拨给房管局利用,但檐头仍应保存。(张批:暂缓处理。)
  张友渔副市长还批示:凡是交给房管局、园林局等利用的东西,都须算入基建或修缮投资额内。
  1958年,在毛泽东“15年赶超英国”的口号鼓动下,“以钢为纲” 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在首都和全国迅速形成全民运动的高潮。为了争取全国完成1070万吨钢的任务,北京地区各行各业、各部门都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夺钢战斗”。许多机关、学校、工厂、商店和居民院内都兴建了“小、土、群”(小型土法群众炼钢),日夜奋战。截至年底,在北京城区内,就建立了七百多家街道工厂和两千余座土转炉。
  在“大跃进”高潮迭起的三年间,到处都要搞“小、土、群”,城区内又用地紧张,怎么办?人们就把眼睛盯准了那些略显空旷的古建筑,要把它们改造成工厂,来为1070 万吨钢服务。北京市被处理掉的文物数量惊人,请看以下记录:
  1958年1月25日,北京市崇文区人民委员会拟将本区部分寺庙中的佛像拆除,请求北京市 文化局派人前往鉴定;
     4月1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极乐寺前殿泥质四大天王和弥勒佛。正殿木质佛像为明代雕刻,不得拆除,可移地保管。古建筑内不得安装重型机器。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北京市第五棉织生产合作社拆除普贤庵大殿内的泥佛像;
  4月9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北京市房管局拆除永定门内大街观音寺内的泥塑佛像;
  7月23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万善寺石碑及观音庵等寺庙中的9座佛像。同意拆除法华寺、天宁寺内佛像;
  8月2日,未经市文化局许可,市上下水道工程局擅自拆用定陵门前10米左右的月牙河人工泊岸的石料,破坏了这处古遗址。市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该局拆用定陵南北外墙基的石料和景陵、德陵、永陵已废弃的栏板、望柱等石料作修缮十三陵七孔石桥之用。
  同日,北京市文化局致函上下水道工程局,同意该局将十三陵定陵、德陵、永陵废旧石料用于十三陵水库七孔桥工程;
  8月8日,北京市周口店区人民委员会发出《支援工业建设,处理文物工作的通知》。其主要内容是:为支援工业跃进,按照“厚今薄古”、 “古为今用”的原则,以天井、石窝、琉璃河等乡为重点,把寺庙中的铜、铁佛像、古钱币、铜器等投入工业生产。据周口店区统计,投入工业生产的铜钟、铜佛等共35件,多为明代万历、嘉靖、成化年间文物,造成巨大损失;
  8月16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崇文区拆除雷音寺、卧佛寺等25处庙宇的53间房屋,同意宣武区南横街小学拆除圣安寺东西配殿的佛像;
  8月23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五显财神庙佛像;
  8月27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劳动人民文化宫为支援“工业抗旱”,处理原太庙中存放的一批铜质文物共18件。其中有大铜缸8口、大小铜器9口、铜钟1口 ;同意西城区教育局拆除观音寺、双关帝庙、永泰寺、玉佛寺中的佛像 ;
  同月,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广通寺大殿内佛像、药王库的旧建筑、北京市劳动教育所的3尊佛像及东城的13座寺庙内的佛像;密云县古北口镇的长城被当地拆毁,损失严重;
  9月3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门头沟区人民委员会拆除双林寺中的佛像;
  9月16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北京市教育局、东城区人民委员会拆除柏林寺内的佛像 ;
  9月24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北海公园拆除玉虚观内的泥质佛像;
  9月28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崇文区粮食加工厂拆除北大殿中3尊木质佛像;
  9月30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右圣寺中泥质佛像,保留其铜质佛像;对承恩寺、五显财神庙、崇恩寺、海潮观音庵等5处佛像作出处理意见,决定保留其中铜质佛像1尊、明代泥质佛像3 尊,其余均可由市寺庙组处理;
  9月,延庆县东三岔村长城被当地拆毁一部分,铁炮一门被永宁乡东三岔工作站变卖充作菜金;
  12月30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地藏庵小学内的和尚塔;
  1959年1月15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朝阳区半截塔;
  1月17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朝阳区豫王坟大殿;
  1月26日,昌平区马坊乡的清代诚亲王、郡王两坟石碑被该乡当地农民推倒,折为两段,龟脖子被砸碎,区文教局前往制止;
  2月23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用密云县北宫王爷坟的石料;
  3月26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朝阳区清代九天普化宫庙门;
  4月2日,延庆区人民委员会发出《关于保护文物的指示》,指出春秋大炼钢铁之际,东三岔长城的两处城墙和城楼、城堡遭到破坏,其中城堡毁坏最为严重,要切实注意保护;
  4月7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朝阳区十八里店村肃王坟、十里河庙、弘善寺半截塔;
  5月30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西城区车公庄房管所拆除阜外大街81号衍法寺的四大天王殿;
  同月,十三陵公社第七生产队变卖定陵宝城城墙砖约307立方米,昌平县文物主管部门立即调查处理;
  8月29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通州王各庄药王庙、于家务菩萨庙;
  11月14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地藏禅林庙内泥质佛像4个 ;同意拆除劳动人民文化宫部分红墙;同意拆除中南海茂对斋;同意拆除通州镇内鼓楼;
  12月24日,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平谷农林水利局院内小型明代砖塔一座;
   2月,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南观音寺小学拆除南观音寺山门与钟鼓楼;同意国家体委拆除体育馆路玉清观南部残存部分;
  3月,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拆除新街口北广济寺大殿内十八罗汉泥塑;
  8月,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调查研究组同意崇文区人民委员会拆除蟠桃宫内所有佛像;
  9月,北京市文化局同意府右街小学拆除永佑庙内3间大殿;
  ……

  “1958年以来共腾出426座寺庙的房屋22000平方米,拨交工厂、机关、学校等单位使用;处理一般金属文物5381件,重约500余吨,支援工业。”这是北京市文物工作队1962年1月23日对“大跃进”以来北京市文物工作做出的一段总结。  旧城改造者把目光瞄向了故宫。1958年《北京市总体规划说明(草稿)》就有这般字样:“故宫要着手改建。”
  《规划说明》具体提出:“把天安门广场、故宫、中山公园、文化宫、景山、北海、什刹海、积水潭、前三门护城河等地组织起来、拆除部分房屋,扩大绿地面积,使成为市中心的一个大花园,在节日作为百万群众尽情欢乐的地方。”
  毛泽东的那句话 :“南京、济南、长沙的城墙拆了很好,北京、开封的旧房子最好全部变成新房子”, 在此得到了最高的阐释。
  1952年10月,北京市政府召开会议讨论工程项目,梁思成在笔记本中记录了一位发言者的意见 :“不同意天安门内做中央政府。” 可见当时在天安门内建设中央人民政府,已被列入讨论事项。
  “改建故宫”,与一般人的认识有关。
  何祚庥1955年在批判梁思成的文章中说 :“旧北京城的都市建设亦何至于连一点缺点也没有呢?…… 北京市当中放上一个大故宫,以致行人都要绕道而行,交通十分不便。”
  清华大学土木建筑系1965年1月编辑的《教学思想讨论文集(一)》中,收录了一篇题为《要用阶级观点分析故宫和天安门的建筑艺术》的文章,其中说:
  今天劳动人民当家作了主人,故宫不再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宫殿,而成为人民的财富,所以我们也就改造它、利用它,使它为今日的社会主义服务。
  但是由于故宫的建造本身是为封建统治阶级的,因而今天群众对它并没有多大感情。我们访问过的一位解放军刘同志说:我去故宫是解放初期,看了之后觉得空空荡荡、松松垮垮,台上放个破椅子,看着 “腻味”!比行军还累!而现在人大会堂比它大的多,我上上下下倒一点也不累。咱们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不合咱们的需要。另一位退休的建筑工人张大爷说 :“故宫在我们这些老手艺人看来,也不过拿它当个‘古物’,其实也不怎么样,老式样!”一位妇女主任也说:“皇宫盖的拖拖拉拉,死板,不好看!”……
  另外大家还说 :“又费工、又费料。”“大木头垛着,人家可以盖五十间,它只能盖一间,也呆不了几个人!”“占那么大的地方,而且还在城中间。”
  ……今天大家去看故宫比较多的是拿它当个展览品。然而,我们过去有些人,却被故宫的建筑气派吓唬住,拜倒在封建帝王脚下,至今还不起来。
  ……
  刘同志说 :“四九年进城,我乍一到天安门,首先觉得不舒服:这是国家经济、文化中心,可是气氛不对头。往这边一瞧,是城门楼 ;往那边一瞧是五个黑洞洞;中间连着一条窄路,两旁红墙夹着。东西摆的不少,但用途不大,像三座门、红墙当然过去是有用的。围护紫禁城,不让老百姓接近。当时我觉得这么大的国家,应该有一个好的中心。”……
  群众喜爱天安门,可是对天安门的建筑形式并不十分满意。前面说过刘同志还说:“现在有了大会堂、博物馆的搭配,天安门又经常修缮,所以也壮丽,从整个广场看,北边显得配不起来。”居民委员会马主任也说 :“天安门是老房子,要能盖一个新的主席台,修得比人大会堂更漂亮,那更好!两边的文化宫和中山公园的大门像庙门,我看得改!”张大爷说得更具体 :“天安门也不过是城楼上加一个殿座。老人谁没见过城门楼?要是新盖一个大楼,比大会堂高出一倍去,可多威望,要比天安门精神!”
  我们现在认为 :人民建造故宫,付出了巨大的劳动,但是他们建造的东西,不代表他们的意愿,他们是被迫劳动、按着统治阶级的意图行事的。所以故宫决无“人民性”,它是封建帝王的建筑。

  ……
  当年的北京市城市规划管理局建筑师陶宗震,至今还记得一位局领导的发言:“他说,为什么不能超过古代?天安门可以拆了建国务院大楼,给封建落后的东西以有力一击!”

天安门广场原为一“T”字型广场,形成于明代,是作为宫廷广场来设计的,这里又名“天街”,其寓不言自明。广场南端为中华门,门内东西两侧,沿宫墙之内一丈多远,建有联檐通脊、黄瓦红柱、带有廊檐的千步廊,东西相向各百十间,其北端分别折向东西,各34间,共有144间平房,作为存放文书档案的地方。长安左门、长安右门是其东西收口,乾隆15年又在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之外建东三座门与西三座门。
  这个宫廷广场在中轴线上是北京内城与皇城、紫禁城的过渡空间。广场两侧宫墙之外,明代时集中布置了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钦天监、五军都督府、太常寺、锦衣卫等衙署 ;清代承之,也为诸多权力机构所在地。这些中央行政机构通过宫廷广场与皇城、紫禁城连为一体,象征着皇帝拥有最高权力。
  辛亥革命之后,这个封闭的广场开始允许平民进入。担任北洋政府内务总长的朱启钤,出于城市交通方面的考虑,对广场及其周围进行了改造。其举措,一是1913年将千步廊拆除,拆下来的木料用来建设北京的第一个公园——中央公园(社稷坛所在地,今称中山公园),园内来今雨轩、投壶亭、绘影楼、春明馆、上林春一带廊舍,即用千步廊木料建成;二是1915年拆正阳门城楼与箭楼之间的瓮城,在正阳门两侧城墙处开4个券门,以缓解正阳门及东西火车站的交通紧张;三是在皇城的南城墙开南长街门洞、南池子门洞。
  1949年开国大典前,天安门广场进行了一次整治,立国旗旗杆,移天安门前的华表与石狮 ;1950年,拆除东、西三座门;1952年,拆除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将观礼台改建为永久性建筑。
  1955年天安门广场进行了一次较大的改建,拆除了沿公安街和西皮市的东西两道宫墙,广场面积扩展了近一公顷,天安门前的榆槐树换植油松,广场铺砌了混凝土方砖。
  天安门广场终究要建成什么样子?从1950年至1954年,北京市陆续做了15个方案,当时对天安门广场的性质、规模,对古建筑的处理以及广场的尺度等都有很大争论,不同的方案反映了不同的观点:
  第一,关于广场的性质。有人认为天安门是新中国的象征,广场周围的建筑应以国家的主要领导机关为主,同时建立革命博物馆,使它成为一个政治的中心;有人认为天安门广场周围,不应当也不可能以修建国家的主要领导机关为主,而应当以博物馆、图书馆等建筑为主,使它成为一个文化中心。
  第二,关于广场周围建筑物的规模。有人认为,天安门广场代表着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在它周围甚至在它的前边或中间应当有一定的(不是全部)高大雄伟的新建筑,使它成为全市建筑的中心和高峰;有人认为,天安门和人民英雄纪念碑都不高,其周围的建筑也不应超过它们。第三,对古建筑的处理。有人认为古建筑(正阳门、中华门)和我们新时代的伟大建设比较起来是渺小的,在相当时期后,必要时它们应当让位给新的高大的足以代表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新建筑;有人认为古建筑是我国历史文化遗产,应当保留。
  第四,关于广场的大小问题。有人认为天安门广场是我国人民政治活动和群众游行、集会的中心广场,应当比较大,比较开阔(三四十公顷左右);有人认为从建筑的比例上看广 场不宜过大(20至25公顷即可)。
  1955年成立北京市都市规划委员会以后,在苏联专家指导下北京市又编制了10个方案,与前一轮方案相比,比较注意新旧建筑体量尺度的协调;广场中间类似“苏维埃大厦”的高大建筑取消了,广场中的建筑高度一般不超过天安门;天安门与正阳门都保留了下来。
  其中5个方案广场宽度大体保持在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之间的距离(500米左右),长度为天安门南墙至正阳门北墙(860米左右),北部为游行集会广场,南部为绿化广场,在两个广场的结合部安排大会堂、博物馆等公共建筑,办公楼安排在广场两侧。其中一个方案在广场内搞一个三合院柱廊,向天安门开口,正阳门方向封闭,把天安门与正阳门之间的视线切断。
  另外5个方案除了集会广场外把绿化广场缩窄,中间除安排文化建筑外还安排了办公楼。跨正阳门护城河的桥,有的是一桥方案,把桥放在轴线上 ;有的是两桥方案,把桥放在轴线两侧。
  这些方案在1956年与总体规划初步方案同时展出,各方面意见不尽一致,多数认为,广场要开畅一些,大体保留“T”字形广场的形式。
  毛泽东一语了结争论。
  在天安门城楼上,他向彭真指示,天安门广场要从原长安左门与长安右门处一直向南拓展,直抵正阳门一线城墙。按照这一指示进行的天安门广场改建,东西宽500米,南北长860米,最终实现的面积达到44公顷。
  另一个原则也被确定下来,广场两侧分别建万人大会堂和革命历史博物馆。
  北京市经过反复筛选,选定了7个代表性的方案供中央审查,即陈植方案、赵深方案、刘敦桢方案、戴念慈方案、毛梓尧方案、张博方案,另还有第10号方案,出自谁的手笔已无从考证。这些方案仍有广场南部收缩较小与较大的区别,刘敦桢方案则把正阳门城楼与箭楼加以扩建联成一体。
  万人大会堂是天安门广场建设的重头戏。这是一个典型的“毛泽东工程”。
  “万”是毛泽东最爱用的数量级,如他的诗词中“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百万雄师过大江”,“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等。他的诗人般豪情体现在他的建筑观上,也是以“万”论之。如进城后不久,他就提出建设“百万人广场”的指示,而万人大会堂之容万人,也是他确定的。
  1959年9月,毛泽东视察这个工程时,向万里询问:“你们现在怎么叫这座建筑呢?”万里答:“施工中叫人大礼堂工程,有人提议叫人民宫。”毛泽东说:“有些封建。”万里接着说 :“还有人说叫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堂。”毛泽东听后打比方说: “我们的总路线前边应有主语,但把它省略了,就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人们要问老百姓,你到哪里去了?老百姓一定说,到人民大会堂去,就叫人民大会堂吧。”
  从此,这座建筑有了正式名称。
  对于人民大会堂的设计,建筑师们倾尽全力。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先后由北京34个设计单位及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的建筑工作者和学校师生们提出84个平面方案和189份立面图。经过反复评比,终于1958年10月16日采用了现在的这个从广场规划到个体设计孕育着各种方案优点的综合性方案”。
  时任北京市规划局技术室主任的赵冬日与总图室副主任的沈其,受中共北京市委委托,对“十大工程”及天安门广场规划征稿全面把关,人民大会堂的设计为重中之重。
  当时中央提出的设计条件很简单:人大会堂的条件是由一万人会场、五千人宴会厅两部分组成。后来,又提出增加人大常委会楼。至于为满足这三部分的需要,还应该有些什么附属要求,则完全由设计者自己设想,不受任何约束。人民大会堂最初确定的建筑面积是5万平方米,后放宽至7.5万平方米。
  但是, 中共北京市委第二书记刘仁到天安门广场进行步测后,认为7.5万平方米的方案不够宏伟,没有很好地体现毛泽东、周恩来的批示精神,就提示北京市规划局加以扩大。
  之后,北京市规划局提出了17万平方米的方案。而其他参加设计竞赛的单位,并不知刘仁的指示,仍是大体按照7.5万平方米的要求进行设计的。
  1958年10月14日,当夜从外地返京的周恩来,连夜审阅人民大会堂方案,送上去的方案共3份,是由万里、齐燕铭、赵鹏飞3位选定推荐,经刘仁批准上报的。它们一是清华大学方案,二是北京市建筑设计院方案,三是北京市规划局方案。最后,周恩来选定了采用欧洲古典立柱造型的北京市规划局方案。
  对于毛泽东确定的天安门广场规模,梁思成表示反对。他说,这不符合人的尺度,是人掉到沙漠里了。
 对于周恩来选定的人民大会堂设计方案,梁思成也认为不妥。他认为,在艺术风格上的优劣顺序应是:一、中而新;二、西而新;三、中而古;四、西而古。而中选方案是师法了文艺复兴之古,属于“西而古”,是最差的一种。
  梁思成还称中选方案的立面失去尺度感,类似圣彼得教堂在尺度上的失败,即为了追求伟大、庄严、隆重而在尺度上犯了简单放大的错误,把开间、层高简单放大了一倍,甚至门 、窗、户、壁也同样放大一倍,使人进去之后,似乎变小,有到了巨人国的感觉。他称这种办法是“小孩放大”,是重复了历史上的错误。
  中国建筑学会根据梁思成的意见,对中选方案的建筑艺术形式,开展学术性讨论。与会人员一致同意“中而新”的提法,认为退一步可以把中而古排在第二,西而古不合国情、民情。
  会后,来自上海的吴景祥、冯纪忠、黄作、谭垣、赵深、陈植6位专家联名向周恩来送上一份书面报告,对500米宽的广场表示担心,惟恐出现旷、野和与建筑的比例失调,并认为中选方案的立面,类似当年在日内瓦国联设计竞赛时的中选方案,也是西洋古典的形式风格。
  1959年1月初,周恩来、彭真与齐燕铭、周扬、赵鹏飞、沈勃、张等研究大会堂方案。彭真说:“有人说大礼堂太高,人显得太渺小。天不是很高吗?我们站在天安门广场怎么不觉得自己渺小呢?”周恩来指示将大会堂内部顶端,设计成圆曲而下的形式,以达到水天一色、浑然一体的效果。
  1月20日,鉴于各方面对人民大会堂的设计还有不同意见,周恩来和彭真在市人民委员会交际处召集在京建筑、结构专家和美术家座谈。
  会上,周恩来首先讲话:听说大家对人民大会堂还有很多意见,这个房子如果有缺点,大家就当有病的孩子来对待,首先考虑治病的问题,“人民大会堂这么个房子有两个关键,一个是垮得了垮不了,一个是好看不好看,垮不垮是主要的。大会堂的寿命起码要比故宫、中山堂长,不能少于350年。”“一个建筑物总要有它自己的风格,要做到人人满意那很难,只要盖起来不垮,又适用,尽可能漂亮一点,就不能反对它。大家对这一点要取得一致意见,否则就会争论不休。”
  梁思成再次提出这个方案的“西而古”问题,周恩来作答:“我们中国人民之所以伟大,就因为我们能吸收一切对我们有用的东西,要使古今中外一切精华皆为我用。现在问题不在于是古非古、是西非西,而在于一万人开会,五千人会餐,八个月盖完。这样就得马上定案,立即施工。如果两三年完成,就可以更多地征求些意见了。无论谁盖房子,我们的方针都是适用、经济,在可能条件下的美观。如果有人认为这个建筑物不好,将来可以搞更好的,事物的发展总是后来者居上。所以大家提意见,要在现有设计方案的基础上进行,能采纳的当尽量采纳,使建筑搞得更完善。”
  梁思成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周恩来的发言:“路是人走出来的,革命的路线是犯了多次错误找到,在实践中证实的。建设的路线未完全找到,这些大建筑也是摸摸路线。在现在条件下多征求意见。党的领导就是集中大家意见。”“人大是个政治工厂,利用率一年一次就够本了。”
  仅用10个月,天安门广场和人民大会堂落成。《人民日报》发表社论,称赞“十大建筑”是“大跃进的产儿”。周恩来在《伟大的十年》一文中,称赞人民大会堂“不但远远超过我国原有同类建筑的水平,在世界上也是属于第一流的”。
  从此,人民大会堂在中国人心目中占据了一个重要位置,它长久地牵动着人们的特殊情感,也许用作家冰心的这句话来概括最为准确:“走进人民大会堂,使你突然地敬虔肃穆了下来,好像一滴水投进了海洋,感到一滴水的细小,感到海洋的无边壮阔。”
  “十大建筑”告竣之后,梁思成遭到赵冬日反诘。
  《建筑学报》1959年第9、10合期发表赵冬日的署名文章《天安门广场》,有语云:
  有少数同志受限于广场的封建格局,认为原天安门广场是建筑艺术上不可逾越的,无上珍品,“增之一分太长,减之一分太短”,不肯一动。例如天安门前的原东西三座门,正座在东西长安街的中央,它不仅阻碍着游行队伍的顺利进行,同时严重的影响交通,时时贻害行人,群众一致要求铲除掉这两个障碍物,但是这些同志强调这两个东西的文化艺术价值,强调它们与天安门之间恰到好处的比例,恐怕拆去了就会冲破固有的格局。皇城前卫的,壁垒森严的,压倒百姓的封建格局是必须冲破的。在1952年市人民代表会上一致决议,搬去了这两个拦路虎,大快人心。
  ……
  在广场规模大小问题上,多数同志要求打破封建格局,资产阶级的建筑理论和现有一些广场尺度的束缚,广开思路,大胆的去考虑广大群众集体活动所要求的尺度;去正确认识新中国人民的精神面貌;去发展中国传统中的开朗的建筑布局;把广场建设得更雄伟,更开阔。但是有少数同志却恐怕把广场搞大了,“就太空旷了,成了沙漠,不合乎人的比例”。
  关于广场上新建筑尺度的问题,有一些意见认为新建筑的尺度是不能超过天安门的。为什么人民时代的建筑不能超过帝王时代的宫门呢?尤其人民大会堂,从使用上就要求有高大的体形,其中万人礼堂和5000人的宴会厅都是寻常的尺度所不能解决的。当然从天安门今天的政治意义来看,它在广场上仍应保有相当的地位。也还有些意见认为就是因为广场搞得太大了,才不必要的把人民大会堂强撑到这样的尺度,这样提法和实际是有距离的。 关于新建筑艺术形式问题,有的意见是把世界上建筑艺术遗产和创作分成几份:曰中新,西新,中古,西古;凡属被认为是西古,中古或西新的便不应吸收;相反的有的意见认为这样便会忽视历史,固步自封,便会局限了中国建筑艺术的发展。
  在这些问题上通过实践,逐步取得统一。广场的规模不但要满足群众游行集会的需要,也要显示出开朗,雄伟的体形。建筑的尺度,不但要满足使用上的需要,同是要和广场及广 场上的建筑物,互相衬托,取得均衡的比例。在建筑艺术和技术上不分古、今、中、外,兼包并蓄,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这些都是通过了争辩、实践、再争辩、再实践而取得的,十年来争论的问题能够得到完满的结论。并据以进行了广场的建设,这不能不说是建筑艺术思想战线上的一大胜利,是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策的一大胜利。
  在赵冬日看来,围绕着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设计的这场争论,所取得的“大胜利”,其意义不仅在于“打破封建格局,资产阶级的建筑理论和现有一些广场尺度的束缚”,更深层的在于“十年来争论的问题能够得到完满的结论”。这让人回想起1950年赵冬日与朱兆雪联手反对“梁陈方案”的往事。
  梁思成也写了一篇文章,与赵冬日的同名,也叫《天安门广场》,有言曰:
  ……人们纷纷辩论,将来的天安门广场要多宽呢?原来的100米是绝对不够了。加宽一倍?250米?300米?400米?城市规划人员提出了30多个方案。500米!这是经过多年的研究和辩论后的选择。最初有些建筑师用中世纪和十八、十九世纪欧洲广场的尺度来衡量这个大胆独创的尺度。他们害怕它不合乎“人”的尺度,不合乎“建筑”的尺度。但是经过反复讨论,我们体会到,除了“生物学的人”的尺度和合乎他的“生理学”的建筑的尺度之外,我们还必须考虑到“政治的人”、“新社会的人”所要求的伟大集体的尺度。新的社会制度和新的政治生活的要求改变了中国建筑师的尺度概念,当然,这种新概念并没有忽视“生物的人”的尺度,也没有忽视广场上雄伟的天安门的尺度。在这种新的尺度概念之下,1958年9月,中国的建筑师们集体建设了广场和它两侧的两座建筑物。
  ……
  在建筑形式上,这些建筑也创造了一种独特的风格。它们不是外国的形式,也不是中国建筑传统形式的翻版。它们采用了一些中国传统的特征,特别是大量用廊柱的手法。此外,中国传统喜爱的琉璃,也在这些建筑物上用作檐部装饰。这种形式是按照今天社会主义中国人民的需要和喜爱,以我们所掌握的材料、技术,在传统的基础上革新、发展而创造出来的。
  这些建筑广场的巨大尺码也为我们带来了新的“尺度感”。一方面这些建筑不能脱离了平均身高1.80米的人的尺度,另一方面它们更不能忽视五千、一万乃至百万人集体活动的尺度。它们也不能忽视天安门的尺度。在这些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我们自己只能说,我们在这方面做了巨大的努力,一次大胆的、打破了传统概念的尝试。
  新的广场在平时是一个交通广场。它是北京东西主干道和南北轴线干道的交接点。在节日,它是游行集会的广场。广场的绿化部分还是北京市民的游乐休息的好地方。规划工作者相当完满地满足了各种功能的要求。它的幅员十分广阔,在尺度的处理上也是掌握得相当适当的。
  在这篇文章里,梁思成似乎放弃了自己曾坚持的主张。但是,1961 年7月26日,他在《人民日报》发表《建筑和建筑的艺术》一文,重提“小孩放大”及“合乎人的尺度”问题:
  一座大建筑并不是一座小建筑的简单的按比例放大。其中有许多东西是不能放大的,有些虽然可以稍微放大一些,但不能简单地按比例放大……由于建筑物上这些相对比例和绝对尺寸之间的相互关系,就产生了尺度的问题,处理得不好,就会使得建筑物的实际大小和视觉上给人的大小的印象不相称。这是建筑设计中的艺术处理手法上一个比较不容易掌握的问题。从一座建筑的整体到它的各个局部细节,乃至于一个广场,一条街道,一个建筑群,都有这尺度问题。美术家画人也有与此类似的问题。画一个大人并不是把一个小孩按比例放大;按比例放大,无论放多大,看过去还是一个小孩子。
  梁思成对人民大会堂设计的评论,被迅速政治化。
  1960年1月15日,在清华大学建筑系党总支会议上,一位教师作了自我检讨:“对国庆工程同意‘西而古’是否定大跃进。”
  “很长时间以来,系内有些老师和同学,对我国解放十五年来的新建筑,特别是天安门广场和十大建筑议论纷纭。例如,认为‘天安门是封建帝王和劳动人民爱戴的统一形象’,抹煞了建筑的阶级性。对十大建筑,则冷嘲热讽,指手画脚,认为‘人大会堂是个大小人,中不中,西不西,折衷主义’。”这是1965年清华大学建筑系一位学生的评论。
  还有学生不解道 :“为什么教师花那么多的精力作有关西方建筑、流动空间、中国古代园林的讲座,却没有一个人开一个专谈十大建筑的讲座呢?”
  “文化大革命”中,梁思成更是因此遭到猛烈攻击,他被迫检讨: “‘中而新’在实质上是反动的。”
  在人口密集的旧城区展开如此大规模的建设,必进行大量拆迁。这当中,天安门广场的拆迁量最大。北京市副市长冯基平领导拆迁工作,仅用一个月时间,于1958年10月上旬基本完成天安门广场工程拆房 10129间的搬迁工作,保证了工程的开工。
 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全部妥善安置被拆迁居民,是难以做到的。有相当一批居民被安置到了简易平房之中,一些地方条件很差,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才开始逐步得到改善。
  一些民主党派人士对天安门广场工程提出批评。民革中央委员于学忠甚至说,天安门的工程,像秦始皇修万里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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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四川兴文的13个庄稼汉抡圆了铁锄,大块大块的木头从屋顶上滚落下来,瓦片被杂乱地堆在一旁,砖墙在咣咣震响声中呻吟着,化作一片废墟。一时尘埃弥漫……
  这一幕发生在1998年9月24日,这一天成为了北京粤东新馆的祭日。 100年前戊戌变法前夕康有为在这里成立保国会的历史,从此化作无法触摸的记忆。
拆除这处古迹是要它给一条城市干道腾地方,拆的名义是“异地保护”这处文物。文物建筑的迁移要先选好迁建地址并予腾空,测绘、摄像,建筑构件要编号,原材料、原规制复原,由文物专业技术人员着手进行……然而,在庄稼汉的铁锄之下,粤东新馆成了“破烂”。
  “有没有文物人员指导?”笔者在现场目睹此景,对姓汪的包工头说。
  老汪答道:“他们来看了一下,指了指几件东西,说留下来,我们就动手了。”
  在老汪的引导下,笔者看到,几块雕花的木头已被拆放在一处。“这就是他们要的。”老汪说,“还有几块石头,嵌在墙里,他们说里面可能有字,也让留下来。”
  “那些砖、瓦和木头怎么处理呢?”
  “我们拿去卖。”
  “能卖不少钱吧?”
  “赚不了钱。古砖没人要,木头也难找到买家,一块瓦也只能卖四分钱、五分钱。”
  “老汪,你知道康有为、戊戌变法吗?”
  老汪两眼茫然。
  “知道孙中山吗?”
  “当然喽,这个房子还跟他有关系呀?”
  老汪眼睛大大的,皮肤黝黑。笔者跟他是6天前认识的。那是9月18日,他受工程部门委托,带着乡里众兄弟来拆粤东新馆的房子,没想到刚把瓦片揭下来,就被叫停。原来有人告了状,建设部门表示,要跟文物部门签完协议后才能拆。
  折腾了几天,眼下老汪终于做成了这笔生意。
  “我在北京拆了8年了,这种房子拆得多了。两三个月前,国子监那边的一个庙就是我拆的,那个庙真大。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拆迁办
  给我们钱,我们就拆。给我们钱拆故宫,我们也拆。”
  老汪说到这儿,电话响了。运输车就要开过来,买家要来登门了。
  这个院子坐落于北京市宣武区南横街11号,原为康熙时期大学士王崇简、王熙父子的住宅,相传也是明朝权臣严嵩的别墅。清末广东人在这里修建了在戊戌变法时期叱咤风云的粤东新馆。
  100年前,中华大地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长江归英,福建归日,德据山东,俄据东北,两广云南为英、法所争,台湾被日寇占领。甲午之战,中国惨败,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志士决心“尽革旧俗,一意维新”,开始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思想解放运动。
  1898年4月17日,这个院子挤满了二百多个读书人,康有为振臂高呼:“吾中国四万万人,无贵无贱,当今日在覆屋之下,漏舟之中;如笼中之鸟,牢中之囚;为奴隶,为牛马,为犬羊,听人驱使,听人宰割。此四千年中二十朝未有之奇变。加以圣教式微,种族沦亡,奇惨大痛,真有不能言者也。”一席话道出亡国惨图,众人泪如雨下。
  这一天,全国性维新派组织——保国会在这里成立了。康有为草拟了《保国会章程》:“本会以国地日割,国权日削,国民日困,思维持振救之,故开斯会,以冀保国,名为保国会。”在此前后,北京知识界成立的各种学会达十余个,其中保国会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这些学会的成立及其活动,渐渐唤醒民智,变法维新的呼声日益高涨。
  光绪皇帝接受康有为、梁启超等的变法维新主张,于1898年6月 11日诏定国是,宣布变法,戊戌变法运动自此拉开序幕。9月21日慈禧发动政变,戊戌变法失败。9月28日六君子菜市口刑场就义。
  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帝制,建立了中华民国。孙中山为弥合南北分裂,巩固共和制度,应袁世凯之邀,于1912年夏抵达北京。
  这一年的9月11日,粤东新馆又是一片热闹的场景,孙中山来到这里出席广东老乡为他举办的欢迎会。梁士诒为欢迎会主席,登台述欢迎之大旨,孙中山发表重要演说,提出海南建省、引进外资、兴建铁路等主张。
  如今,孙中山的这些愿望,均已成为现实。可是当年回荡着他铿锵话语的院落,成了一堆瓦砾。
  粤东新馆是北京市宣武区文物保护单位,共分东西两个院落,东院是主院,当年保国会成立及孙中山发表演说即在这里,而修马路 “迁建”的对象正是它。按计划,东院将被移至西院北侧。可是,所谓 “异地保护”已是空谈,包工头老汪不但把它砸掉了,还把它卖掉了。
  主张“迁建”者认为,东院仅存保国会正房、配房等建筑,均已破旧,而戏楼、花园已无存,原址保护技术上虽可行,但“代价太高”。
  这一观点遭到诸多学者的强烈反对,他们提出,粤东新馆院落保存完整,戏楼等完全可以恢复。道路为文物让行,在北京建设史上并非没有先例。
  1998年9月21日,正值戊戌政变100周年,中国文物学会会长罗哲文、原中国历史博物馆馆长俞伟超、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委
  员会副主任郑孝燮、原国家文物局顾问谢辰生,就粤东新馆的保护问题发出“刀下留馆”的呼吁。
  4位学者提出:“值此戊戌百年纪念的重要时刻,戊戌变法的一处重要遗址——粤东新馆却被列为拆除迁移的对象,危在旦夕,这是每一位有着民族历史良知的人所不能接受的事实,令人痛心不已!我们郑重呼吁有关部门,重新调整建设方案,留下这一处凝聚民族百年沧桑的见证,慎重对待历史。”“近年来,不少珍贵的历史文物一遇到建设事项就被‘异地保护’,已是亟需引起各界重视的问题,文物建筑经常因此而作完全的牺牲。文物建筑的迁建必须慎重,是需要严格依法审批的,其迁建工作是必须严格按专业程序执行的。”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粤东新馆的命运。
  为粤东新馆的保存而奔走的还有北京市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王灿炽。 1998年4月23日,他在北京市政协文史委员会听取工程部门汇报工作时发言:“这样的做法是不行的。你说这个文物动一点,我的心里就跳一下,文物建筑缺胳膊少腿怎么行?粤东新馆是发生重要历史事件的地方,是戊戌变法时期康有为组织保国会、发表演说的地方,可是这个地方要拆掉,荡然无存了!孙中山在北京活动的地方不多,他在粤东新馆发表的演说,具有重大历史价值。如果拆了,太可惜!能不能像平安大街一样,让让路,躲一下?另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异地重建,这是下策,文物是不应挪动的呀!”
  拆除前的粤东新馆为一所中学占用,魏韬是这所学校的青年教师,一有人到这里参观,他就会主动上前诉说:“能不能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呵!保国会、戊戌变法是写进中学教材的,粤东新馆要是被拆掉,我们怎样向学生讲述这段历史呵?”
  2000年11月23日。
  北京市东城区东堂子胡同75号蔡元培故居。
  “这个院子,也就是沾了蔡元培的一点儿边,要不是,它值得保吗?你看,就这房子,是文物吗?”在蔡元培故居里,一位自称是市政工程部门的工作人员,向笔者大声说道。
  此时,蔡元培故居紧靠胡同的一侧,数间房屋被严重拆损,屋顶没了,院壁一片残痕,院内几间房屋也被捅破了顶,大门两侧,被刷上两个大大的“拆”字,而刻有“北京市东城区文物保护单位蔡元培故居”字样的石碑还嵌在墙上。
  故居院内最后一位住户胡锦才领着笔者四处探望。“这不是一般人的院子呵,这是蔡元培先生‘五四’期间担任北京大学校长时住过的房子,听说当年北京大学的学生就是从这里打着红旗出发,去争取民主科学的!”胡锦才感叹道,“蔡元培当过很大的官,但生活非常简朴,这确实是一个普通的四合院,正因为它普通,才显出了蔡先生的人格!”
  蔡元培1892年中进士,甲午战争后,同情维新派,1902年在上海组织中国教育会,同年冬又创设爱国学社,宣传“排满革命”。后赴法留学,直至武昌起义后才回国,任南京临时教育总长,1917年起任北京大学校长,主张“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影响并塑造了整整一代学人。
  1919年5月2日,蔡元培获悉巴黎和会中国外交失败,北京政府准备在丧权辱国的和约上签字,当即告知北大学生代表。5月4日下午 1时,北京大学等校学生三千余人齐聚天安门,示威游行,并赴赵家楼,火烧曹汝霖的住宅。此后,蔡元培为营救被捕学生努力奔走,5月8日,在军阀政府的重压之下被迫辞职。
  八十余载春秋逝去,蔡元培故居仍西望北大红楼,往东穿过赵堂子胡同,就可达火烧赵家楼的遗址。这个活生生的环境,见证着一段活生生的历史。
  可是,一个房地产项目计划在这里兴建,故居周围已被拆除一空,随即故居部分房屋遭到破坏。文物部门的工作人员赴现场制止了这一行为。所幸故居大部分房屋保存完整。
  开发方拆除的理由也是“异地保护”,但未获主管部门批准。北京市文物局明确表示,蔡元培故居只能原址保护,不许异地迁建。
  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等学者的呼吁产生了作用。2000年11月24 日,故居已开始由房管部门修缮。12月5日,笔者再赴现场,看见故居临胡同一侧的房屋已经修缮,墙上的“拆”字已被抹掉。但后院北房的门窗不翼而飞,房顶被捅破,后墙还被拆出一个大洞……
  2002年5月2日,抵京参加新文化运动纪念馆和北京大学校史陈列馆开幕仪式的蔡元培先生之女蔡盎、之子蔡英多,来到东堂子胡同父亲的故宅前。他们想入内探访,遭到拒绝,进驻此院落的某公司人员态度强硬。
  次日,蔡盎、蔡英多再次前来,虽多方努力,仍不得入内。
  百般无奈之下,他们在父亲故宅的大门前,留下难忘的合影……
  2000年6月,北京市政府作出决定,在未来3年内,拿出3.3亿元人民币修缮文物建筑。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北京市投入力量最大的一次文物保护行动。
  同年11月,北京市划定了包括什刹海、国子监、大栅栏、南池子等在内的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的范围,占北京明清古城总面积的17%,加上古城内文物保护单位的保护范围及其建设控制地带,占古城总面积的37%。
  同年12月,北京市提出5年基本完成危旧房改造的计划:需要成片拆除164片,涉及居住房屋面积934万平方米。
  这意味着北京古城内未被划入保护范围的地区,将更多地成为改造的对象。
  推土机开进了老城区,保护区之外,成片成片的胡同、四合院被夷为平地。
     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发表了这样的评论:
 从城市设计价值看,中国古代城市规划学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将城市规划、城市设计、建筑设计、园林设计高度结合。这在古代城市规划和建筑学中是很独特的,在东西方古代城市佳作中尚无此先例。而北京城更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因此北京旧城被称为是古代城市规划的“无比杰作”或“瑰宝”是毫不过分的。
  ……
  北京城的保护与发展是一对长期存在的矛盾。对于整个北京市 16800平方公里的范围,发展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而对北京62.5平方公里的旧城来说,应以保护为主……不幸的是,为周恩来总理生前所关心的、由80年代规划工作者在总结经验基础上拟定的旧城内建筑高度控制的规定,当前几乎已被全线突破。旧城原有的以故宫——皇城为中心的平缓开阔的城市空间、中轴线的建筑精华地区面临威胁,过高的容积率堵塞了宜人的生活与观赏空间,带来了城市交通日益窘迫和环境恶化。高楼和高架桥好像是增添了城市的现代文明,但事实上是中国城市文明瑰宝的蜕变,使北京沦为“二手货的城市”(the second-hand city)。
  ……为了尽可能最大地取得土地效益,旧城开发项目几乎破坏了地面以上绝大部分的文物建筑、古树名木,抹去了无数的文化史迹。如此无视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价值,仅仅将其当做“地皮”来处理,已无异于将传世字画当做“纸浆”,将商周铜器当做“废铜”来使用。目前,北京城似乎还保存有一些“古都风貌”,因为目前尚有什刹海、鼓楼、南锣鼓巷和国子监等支撑着旧城的基本格局;事实上,现在所看到的一些“风貌”已然仅仅是暂时的存在,因为一些取而代之的方案正在陆续得到批准,并非“危房”的“危房改造”在继续进行之中,如不采取断然措施,旧城保护工作将愈发不可收拾,今后就再难有回天之术了。
  2001年10月11日。河北廊坊。
  由国内多学科100多位学者参与编制的“大北京规划”——“京津冀北地区城乡空间发展规划研究”由建设部主持审定。
  评审会上,“大北京规划”课题主持人、79岁高龄的吴良镛,向人们描绘了大北京地区未来发展蓝图。
  他提出,发展世界城市是全球化时代一个国家或地区获取更大发展空间的战略选择,大北京地区应该借助它作为大国首都的影响,发展成为21世纪世界城市地区之一,为参与世界政治活动、文化生活、国际交往以及获取国家竞争优势等方面奠定最必要的基础。
  “大北京规划”提出了一个对北京城市发展的疏解性计划。研究表明,北京与12个国家同等规模的城市比较,用地是最密集的,人均用地是最少的,城市化地区人口密度高达每平方公里14694人,远远高于纽约的8811人、伦敦的4554人、巴黎的8071人。北京长期实行的以改造旧城为主导方向的城市规划,已使城市功能过度集中于市中心区内,不但使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陷于被动,还带来交通拥堵、环境恶化等一系列问题。
  吴良镛提出,放眼京、津、冀北地区,对北京城市功能进行有机疏散已刻不容缓,必须改变核心城市过度集中的状况,在区域范围内实行“重新集中”,以京、津“双核”为主轴,以唐山、保定为两翼,疏解大城市功能,调整产业布局,发展中等城市,增加城市密度,构建大北京地区组合城市,优势互补,共同发展。
  对大城市进行区域性规划,在国际上并不鲜见。二战之后,伦敦制定了“大伦敦规划”、巴黎制定了“大巴黎规划”,调整了城市发展战略,在更大的区域空间内,转移了城市过度集中的功能,形成了健康、有序的发展模式。
  中国建筑学者梁思成、陈占祥曾于1950年试图完成北京的区域性规划,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这正是本书探索的主题——但是,在当时复杂的环境下,他们未能成功。
  50年过去了,吴良镛仍倔强地延续着这两位学者的理想,而他所面对的已不再是当年那保存完好的古都。
  评审会上,有记者提问:“‘大北京规划’能否真正实现?会不会再过50年,人们再来怀念这个计划?就像今天,人们怀念梁思成那样?”
  “让历史来回答吧!”吴良镛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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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10 00:03:53 | 显示全部楼层

《城祭》──北京城毁灭纪实

(转贴)从《城祭》到《城记》历史打在人心上

(2004-03-25 10:41:01)
《城记》的责编张志军回忆2001年初,王军抱着厚厚两大本60多万字的书稿,第一次来到三联书店的情形时说:“他看上去很憔悴,闭着眼睛就来了。”
  十多年的研究,一年多的写作,王军自己形容说,是一次地狱的体验。当这60万字呈现在张志军面前时,她看到了一个人情感的陷入:“长时间的研究和写作,他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在他的叙述中渗透了过多的主观情感。”这种主观情感,其实从原来的书名就能看出来,王军的初稿叫《城祭》。张志军说:“这个书名冲击力太大,而历史还没有完,许多是非功过在等待评说,用一个‘祭’字,似乎有些终结的味道。”
  其实王军的本意,也是要做一种深度报道,他是一名记者,原本也擅长。而同时作为一名保护北京的斗士,他眼看着梁思成的忧虑,正一天天地变成现实,梁思成的个人悲剧已经变成一种历史的悲剧,一个城市的悲剧,他很难从这种心痛中出来,用冷静的态度,进行客观的陈述。
  从2001年5月确定选题,到2003年底出书,两年多的修改过程,对王军,对这本书来说,就是这样一个超拔的过程,它对作者和责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城记》四易其稿,从60多万字,变成25万字。修改后,王军曾对张志军戏言说:“你又逼我在地狱里多走了一回。”
  修改工作是从梳理史实开始的,原书的开头是以和梁思成一起提出“梁陈方案”的陈占祥的追悼会切入的,有很强的主观色彩,后来王军改成用1998年“粤东新馆”被拆毁开篇,用这样一个“北京还在拆”的现实,切入对1949年到文革前,近20年的城市规划史的叙述。
  修改后的《城记》是一部客观的城市记录,张志军认为,抽掉了所有的主观情感后,心痛感却是抽不掉的,作为编辑,她必须反复阅读全书,每次阅读,都会让她心痛到不得不在每节之后停顿一会儿。
  原本60多万字的《城祭》在修改后,其实是两本书。一本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城记》,抽掉的大量关于梁思成个人际遇的叙述,现在正在由王军整理成一本梁思成传。张志军说,没有人比王军更适合为梁思成做传了,从厚厚的一部《梁启超年谱长编》随便找个内容,他差不多都能说出,该事件在书中所在的位置。
  另一本暂定名为《胡同之死》的书中,王军将沿着《城记》的历史进程,讲述从1966年到现在北京的城市规划和古建筑的命运,分析为什么那么多人奔走呼吁,却挡不住北京被拆毁的命运。我们不知道这部作品是否会像《城记》那样让人心痛,只知道这是王军又一部北京的历史,对于这个曾碾碎了梁思成梦想的历史,张志军有一种感受:“历史打在人心上一定是很疼的”。

(文/本报记者 洪蔚)




 据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2001年的一项统计,北京城区400多个主干道路口,严重拥堵的有99个。由于道路拥堵,按计划,在中关村路,332路公共汽车每小时应通过19个车次,而交通高峰时间经常只能通过9个车次;行驶在三环路的300路公共汽车,正常行驶一圈应是110—120分钟,而现在经常要花160分钟。
  与交通拥堵相伴而生的是中心区环境质量的恶化。大气污染是北京市目前首要的污染问题。研究表明,20世纪80年代末,北京市三环路以内的汽车尾气对大气污染的贡献率为30%多,现在翻了一倍。其比重的增加,虽与锅炉等其他污染源减少有关,但汽车尾气污染的增长趋势是明显的。这表明,北京市中心区的交通已相当繁重。作为一个单中心的城市,北京的中心区一直高强度开发,高层建筑不断增多,阻碍大气流通,导致局部大气恶化,污染物浓度增高。
  北京市中心区现已集中了全市50%以上的商业与交通,而目前市区的核心——明清古城内,商业性改造的步伐越来越快。东城区大规模发展王府井商业区,并提出建设北京“中央商业区”、“现代化中心城区”的口号;西城区则在加速建设金融街,同时还要把西单商业区发展到150万平方米的建筑规模;崇文区大力推进崇文门外商业街的建设;宣武区也在加快建设以菜市口为中心的商业区。成片成片的胡同、四合院,正在被一幢幢大型建筑取代,中心区的“聚焦”作用越来越强,其承受的人口、就业、交通、环境等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
  疏解中心区的人口压力,多年来一直是北京城市建设的一个目标。 1993年经国务院批复的城市总体规划提出的一项任务,就是要改变人口过于集中在市区的状况,大力向新区和卫星城疏散人口。可是,这项规划提出的目标与执行的结果,出现不如人意的反差。由于城市的就业功能一直集中在中心区,人口疏散很难取得成效。相反,由于规划是以改造与发展中心区为导向,大量房地产项目涌入旧城,使市中心区的建筑密度越来越大,人口密度也越来越高。
  与市中心不断“聚焦”相对应的是住宅的郊区化无序蔓延。
  北京市区的“中央大团”集中了行政、商务、商业、文教等一系列重要的城市就业功能,“边缘集团”则以居住为主要功能;而在离城市更远的郊区,又规划有良乡、大兴、昌平等一大批由中心区向外辐射的卫星城镇,它们现已开始为市中心区承担居住功能。
  目前,北京市在近郊区建设的望京居住区,规划人口将达25至30 万;在远郊区建设的回龙观居住区,规划人口将达30万。它们的人口规模已相当于一个城市,但它们的功能只以居住为主。为了就业,居民们必须早晚拥挤在往返于城郊之间的交通之中。在如此钟摆式的流动中,许多市民都要花很长时间奔走于家庭与单位之间,生活与就业成本难以降低,并使道路、公交等设施超负荷运转。
  与此同时,这样的住宅郊区化发展模式,又对市中心区的人口疏散产生消极影响。因为,缺乏就业功能的郊区,很难吸引市区的居民,从而导致中心区建设与郊区发展相互掣肘的“两难”。
        ............

  北京的这种单中心的城市发展模式,是20世纪50年代由苏联专家以莫斯科规划为蓝本帮助确定的,苏联专家在指导北京进行城市规划的时候,莫斯科以克里姆林宫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发展的城市总体规划已显现弊端。为解决城市功能过于复杂而带来的交通、生活等问题,莫斯科从20世纪60年代起开始制定新规划,把原有的单中心结构改成多中心结构,并将连接市郊森林的楔形绿带渗入城市中心。可是,直到今天,北京的城市建设还在沿着苏联专家帮助确定的单中心模式发展。
  2000年2月22日,《经济参考报》以整版篇幅刊登青年建筑学者方可的文章《北京城会被迫迁都吗?》,尖锐指出:“精华日遭蚕食,京城‘撑’破在即”,“旧城内大规模拆房开路的做法,不仅不能解决当前的交通拥堵问题,而且会进一步加剧旧城‘聚焦’效应,使旧城陷入‘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恶性循环。考虑到日本东京由于城市过度拥挤而不得不准备迁都的事实,若北京旧城过分拥挤的局面不可收拾(百米宽的长安街目前已经经常堵车),北京被迫‘迁都’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长期以来,北京各届政府由于大都急于在任期内做一番‘宏伟’事业,并且常常把城市问题的解决寄托在中央的支持上,因而一直缺少对北京未来发展战略进行深入研究。其结果导致城市规划的研究和编制大都着眼于眼前的经济建设需要,并且多集中在旧城做文章,使北京多次错过了合理解决‘旧城保护与现代化建设’矛盾的机会。”
        在这篇文章里,50年前的往事被再次提起。方可介绍道,20世纪 50年代初,新中国定都北京,百废待兴,其中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确定城市中心区的位置(当时的中心区主要是指中央的行政中心)。当时出现了两个对立的观点。一方主张行政中心应当在旧城基础上予以发展,主要理由是:旧城本来就是故都,行政中心放在旧城似乎顺理成章。另一方为梁思成、陈占祥等,主张在当时的西郊(现在的公主坟一带)另立行政中心。“由于当时的意识形态把旧城看作是‘封建社会’遗留,主张对旧城进行‘革命’和‘改造’,因此,这场原本非常学术味的争论,很快就被一些人从政治上加以否定了。”
  他认为,“今天,人们已经清楚地看见行政中心放在旧城带来的后果,不能不感叹梁思成当年的远见卓识。从北京1950年以来发展的事实来看:短短四十余年,市区建设已经‘摊’到四环一带,不算卫星城,今天的北京市区面积已经是旧城的六至七倍,等于又建了好几个北京旧城,如果当初能够有计划地集中建设,完全可以在旧城外建设几个新的中心。由此可见,梁思成的主张不仅是一个新的行政中心选址问题,而且是关于北京城市空间未来发展的一种战略思考。”
  历史就这样画了一个圈,许多问题又回到原点。
       ......
    1972年元旦,梁思成在他的日记本上留下最后一行字: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

发表于 2006-7-10 11: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城祭》──北京城毁灭纪实

还有这段历史?教训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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