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篆刻艺术浅谈（深圳李志宏）

深圳李志宏

齐白石篆刻艺术浅谈
（深圳李志宏）


齐白石，湘潭人，原名纯芝，字渭青，后改名璜，字濒生。其师胡沁园曾问其号，璜答无别号，遂以璜居处不远有一驿站，名曰白石铺，此地虽无名山大川，能赏田园之乐，得号“白石山人”，璜常用“白石”二字，以此纵横画史，驰名中外。

白石自小辍学，少为木匠，后卖画为生，缶翁为其制定润格，画名初成，五十七岁后定移居北京。白石精善诗书画印，不落窠臼，独当一面，二十世纪之艺术家，能与白石并驾齐驱者，唯缶翁昌硕耳。其画以花鸟、虫鱼、山水、人物为主，衰年变法，画作更显笔墨雄浑滋润，色彩浓艳明快，造型简练生动，意境淳厚朴实。所作鱼虾虫蟹，寥寥几笔，墨色深浅浓淡有致，天趣横生。其书工篆隶，取法秦汉碑版，行书似学缶翁，饶古拙之趣。其诗题材广泛，为画而作，为情而生，真挚清新，源于生活，天趣童心，二十世纪画家作诗如恒河沙数，然似白石诗具机趣者，凤角麟毛也。

  白石篆刻，颇有争议，罗福颐谓白石篆书篆刻为野狐禅，并以吴缶翁为例，缶翁印入古出新，后人步趋之，多知其狂野而不能深悟精妙之处。白石以画名于世，其书印有异于学者之彬彬文质，学者书印多以严谨工稳为师，未免失之于刻板拘束，白石篆书，乳法秦汉碑版，求重，求拙，求大，其纵横捭阖之气概，凌厉挺拔之个性，百年来似无人能出其右，其书虽粗野厚拙，然文人之气，隐约可见，实非野狐禅可及。

白石以篆入印，其印风与书风颇为相近，可分为四阶段而论：一阶段为三十岁至四十岁，此为白石治印之始，白石师乡贤黎松庵，印学丁敬，黄侃，故有“印见丁黄始入门”之诗句。二阶段为四十一岁至六十岁前，转学赵伪叔，又旁涉《二金蝶堂印谱》，亦步亦趋，初具个人面目。三阶段为六十岁至七十岁，融汉碑，也以隶书入印，渐脱伪叔脂窠臼，为衰年变法之始。四阶段为七十岁至九十岁，以秦权量衡文入印，至八十岁，遂成大刀阔斧，雄健直率之印风。

  白石于一，二阶段，仍以“双刀法”为主。至三阶段，逐渐以单刀法刻印，左手持印，大拇指捏一侧，其余三指捏另一侧，小指垫于印石底下，其刻印之时，小指抵于无名指下不动，拇指，食指，中指向前推刀。其子齐良迟，门徒娄师白皆有论述，师白以为此法最宜推刀，沉浑有力。白石刻印如写字，不重描，不重刻，一刀过去，决不回刀，自谓刻印只有两方向，纵横各一刀。不分方向，四面下刀，来回纵横，为余不取也。其“单刀法”刻印，有如下特色，由内向外直刻，竖画由下向上刻，刻横则将印石于手中逆转九十度角，先刻竖后刻横，横竖两方向，毫不紊乱，风格益鲜明。

  白石篆刻，得《祀三公山碑》之启示，其篆用笔化圆为方，其次涉猎《天发神谶碑》，以单刀刻法治印，又取秦权量、诏版、汉将军印、魏晋少数民族多字官印等之精华，其印风直率而不修边幅，白石有言曰：“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推崇独造并身体力行，又曰：“刻印，其篆法别有天趣胜人者，唯秦汉人。秦汉人有过人处在不蠢，胆敢独造，故能超出千古。余刻印不拘古人绳墨，而时俗以为无所本，余尝哀时人之蠢，不思秦汉人，人子也，吾亦人子也，不思吾有独到处，如今昔人见之，亦必钦仰。”然白石曾教授门人胡橐刻印，让其转学吴昌硕而转多师，可见对昌硕之尊崇，教导门徒，亦为经验之谈，白石印受昌硕影响甚大，于丁巳（1917）为陈师曾所刻《陈朽》一印可见，六十岁后刻《鲁班
门下》，面目已迥然，其风格也开始形成，吴昌硕为大写意印风之开拓者，白石为其追随者，亦以篆入印，且以自创其篆入印，师其迹，师其理，善学者也，学吴者众矣，得其形神者不在少数，惜为吴派之风所盖，难以自立，能入能出，傲然成一家者，仅私淑者白石一人而已。

  白石闲章甚多，不一一列举，以三二例子赏评。白文印“借山门客”，布局之疏密对比强烈，“山”与“门”留红明显，“借”与“客”则以密为主，其排列恢宏跌宕，气势逼人而神采飞扬，此作以单刀中锋入印，忽粗忽细，使印章厚重沉稳而不失生动。馆印“八硕楼”，此印“八”字大胆留红，“硕”“楼”两字下方的垂笔，长短，倾斜，尖钝，粗细等，皆能以辩证观之，不苟雷同，神谶碑之影子极其明显，又有斑驳之感。其白文巨印“中国长沙湘潭人也”，其线条纵横排列，粗细长短，疏密正斜，各得其宜，留红处，形态各异，颇有天趣，足见是纯用单刀冲刻。白石治印不装饰，自作诗云：“做摹蚀削可愁人，与世相违我辈能；快剑斩蛇成死物，昆刀截玉露泥痕”，其治印思路，由此可见一斑。

   余以为，白石诗书画印之创新，源于天赋，因未受正规之教育，以尚趣之心为之，不拘绳墨，尤其难得。其诗书画印之审美趋于一致，二十世纪之画家能臻于此境者寥寥也，然白石之印，以大写意为主，不事雕琢，直抒胸臆，常有篆法不准之嫌，诚大俗大雅也。白石曾论“写意画”与“工笔画”之异：“善写意者专言其神，工写生者只重其形。要写生而后写意，写意而后复写生，自能神形俱见，非偶然可得也”，以此论其篆刻，不亦可乎？又曰“似者媚俗，不似者欺世，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兹言可概揽其艺术精神也。（文：深圳李志宏。文章为原创，转载时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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