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法到底有没有流派？

傅德锋

当代书法到底有没有流派？



傅德锋






中国书法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在数千年的发展当中，可谓名家辈出，流派纷呈，众多真正的书法大师和他们的经典之作在书史的长河中飞溅起了一朵朵光彩夺目的艺术浪花。历史上形成的诸多书法流派（如二王书法、颜柳书法、魏碑书法等等），意义深远，影响至今。



所谓流派，就是指众多艺术创作者由于各种原因在艺术探索和创作当中形成一种相同的艺术思维进而形成一种艺术潮流。一个艺术流派的形成，通常要能具备以下五个条件:一是要有成就卓越，广为世人认可的领军人物；二是要有共同的艺术主张和观点(或称艺术宗旨、见解、观念、思想，形诸文字，即成纲领)；三是在相当范围内有相似的风格特征；四是有一个具备延续性(即有流传有序的传承关系)的艺术家群体；五是要有相应的代表作品。就当代书法群体而言，当代每一个创作群体大致有基本相同的艺术纲领或主张，其风格特征具有相近的美学特征，并具有一定的书法家群体互动性。据此，许多人认为当代书坛大抵有五种流派并存，即帖派、碑派、碑帖兼容派、现代派、后现代派。回首民国时期，有几大书法流派，如：吴（昌硕）派；康（有为）派；郑（孝胥）派；李（瑞清）派；于（右任）派等。这些流派的划分也许不尽准确，但他们都基本具备上述四个构成流派的条件。



然而，和流派相对，却有很多宗派，事实上，“宗派“有两方面含义，一是指政治、学术、宗教等方面的派系，比如中国佛教有十三宗之多，后归纳为十宗。此为宗派的正面含义。二是指少数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形成的那些小集团。其特征是搞小圈子、小派别，拉拢一部分人，排斥一部分人，骨子里是以小圈子的利益为重，好立“山头”，作无原则的派系斗争。此为宗派的负面含义。宗派大多具备流派特征的假象，且宗派往往会打着流派的旗号迷惑众人。关于流派和宗派，臧克家先生有一段十分精辟的论述，他说：“派有二姓。 一姓‘流’，所谓‘流派’是也。 一姓‘宗’，所谓‘宗派’是也。 文艺方面的流派，自古有之。由于志同道合，观点一致，作风相似，蔚然成派，影响一时，及于后代。举其大者，边塞派、桐城派……人人皆知。五四以来，文学研究会、创造社，鸳鸯蝴蝶派、新月派，各树旗帜，倾向鲜明，壁垒森然，展开斗争。流派自有其历史渊源，为了争取名利，临时结伙，相互吹嘘，自号‘流派’，有其名而无其实，不会得到群众的承认。”……“宗派，流派，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宗派，结伙成帮，图谋私利，拉山头，争名位，不顾大局，妨害团结。凡属同伙，则捧之上天；对立面，则抑之贬之，打之击之，名为同志，视若仇人。造成这种宗派的原因甚多，情况复杂。或因记往事，念旧怨，几十年来的陈账，牢记心间。在某种运动中，你批判过我；在另一场斗争中，你写文章刺到我。遭遇相同，感受一致，于是，气味投合者，自然成为一派。或因名位熏心，自树一帜，随从者众，遂被呼为‘某某派’。都是革命同志，理应互相鼓励，共同为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事业而携手共进，但少数热心搞宗派的人则不作如是想。”



有人认为，“现代意义上的艺术流派划分的标准已不同于过去。古代书法家凌驾于书法作品之上，使书法作品沦为形而下的东西。在现代展厅文化的背景之下，激烈竞争成为必然，一切以形式美为准绳，书法回归到了书法作品形而上的本位。甚至有的“流派”提出了“形式至上”的响亮口号。因此，以书法作品划分流派，将成为当前新的历史规律。”但我认为，无论如何，作为书法的流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在对其进行界定时，它的基本原则和特征却是不可以随意废弃的，至少是对流派的格调和品位不能人为地降得太低。否则，名为流派，实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关于当代书法流派的界定，有人曾做过认真的研究，为阅读方便，此处不惜大段引用。于明诠先生认为当前传统书法阵营中包括有五种流派。(为何单从传统书法阵营中来分析，于明诠认为“现代派”虽然同样借助中国书法的笔墨纸砚进行创作，但支撑他们的美学理念和创作观念却是西方式的，故不在讨论之列)：
   


第一，经典技法派。此派的存在多由中国数千年传统书法发展的惯性所决定。对古代经典碑帖(往往更注重帖而非碑)的直接继承弘扬和传统技法的精纯度强调是其突出特点。代表书家：曹宝麟、孙晓云、刘小晴、伦杰贤等。
   

第二，新古典派。理论依据：源于20世纪90年代初河南周俊杰、李强先生提出的“书法新古典主义”。风格特点：“对传统全面继承，又大胆创新”，具体为“纯真、宏伟、豪壮、雄强、质朴”。其书风指向：六朝碑版和古代民间书法。代表书家：王镛、孙伯翔、何应辉、周俊杰等。
   


第三，新文人派(亦属学者书法派)。作品特点：消解和弱化作品物质意义上的技术因素，强调形而上的品位境界，注重作品的人文情趣和作者传统文化修养与品格塑造。代表书家：刘正成、华人德、陈振濂、刘一闻、周家健、刘云泉等。
   

第四，形式构成派。作品风格：是东方笔墨与西方美术观念嫁接的产物。创作强调章法的形式构杨。以块面冲突取代传统章法的合谐连贯，以线条的空间分割和大量锐角的营造增加作品整体的紧张感和视觉刺激感。代表书家：白砥、张小弟、沃兴华等。
   


第五，俗书派。有“老干部书法派”、“江湖派”、“杂耍派”等代表。(从略)
于明诠先生的上述论述还是比较客观的，他十分详尽地分析了当代书法创作的种种模式，并例举了相应的代表书家。使我们对当下书法创作的群体构成格局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在对当代书法群体构成的分析方面，我还是比较认同于明诠先生的，但我与于先生有所不同的是，我认为，就目前状况而言，上述五种“书派”只能算作是五种观念不同的创作群体，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书法流派。由于前文已经例举了流派形成必须具备的四个前提条件，事实上，当代的这些书法创作群体仅仅具备其中的部分条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形成了某种书法流派，当综合起来对其考量，往往大多经不起推敲。这些所谓“流派”只是基本具备其中的两个条件，即有共同的艺术主张和观点(或称艺术宗旨、见解、观念、思想，形诸文字，即成纲领)；二是在相当范围内有相似的风格特征。对于具备成就卓越，世所公认的领军人物这一条件，就目前而言，我觉得这些“流派”的“当家人”还显得有些勉强。对于另外两个条件即有一个具有延续性(即有流传有序的传承关系)的艺术家群体；要有相应的代表作品而言，目前似乎还远远未能具备。或许，通过他们今后不懈的努力，其中的一些“流派”会发展成为一个真正具备社会和学术的双重意义的书法流派，但就现在来看，似乎只有一定的社会意义，还不具备真正的学术意义。事实上，当代书坛的一些所谓“流派”，江湖气、市侩气十足，根本就属于消极意义上的“宗派”的范畴，不过是为了更好更方便地为自身谋利益，从而组合起来，“立山头”“圈地皮”，说白了就是一种“组团忽悠”。这不是对当下众多“书法流派”的随意贬低，而是一种理性客观的认识和分析。因为，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毕竟是公正的，早晚会给我们一个相对满意的答案。



因此，我们对于当代书法流派的期待，只能看未来的实际发展。当代书坛书法大师的渐次缺席和经典作品的呼之未出，充分说明目前还不具备真正形成书法流派的综合条件，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将来。

(本文原载《青少年书法报》2010年第38期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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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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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勾欣 发表于 2011-4-29 0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