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向高尔泰致敬

朱中原

美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
——向高尔泰致敬

朱中原

对于今日美学界、艺术界而言，高尔泰或许大家都很陌生了，但是，一提到美的主、客观之辩，恐怕，高尔泰是绕不过去的。
谈论美是主、客观的人很多很多，但高尔泰绝对是一个有意义的历史性人物。因为高尔泰不是一个纯粹的功利的学者和书生，而是一个历经沧桑的活生生的平凡人。
这个话题已争论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从西方到东方，从中古到近古，但到现在仍未有结果。从亚里斯多德到黑格尔，从黑格尔到费尔巴哈，从费尔巴哈到恩格斯，从恩格斯到毛泽东......
最近又看了一遍高尔泰的文章，重新点燃了我对这个话题的兴趣。我想，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恐怕不是一篇文章区区数字能解决的，所以我基本不作论证，只说一点自己的感想。情通者自可知会。
我的观点和高尔泰是基本一致的。美是主观的，是具有表现性的，审美是自由的，审美具有绝对性。但这个观点在长达一百年的战争年代和阶级斗争时代，却是一个大错特错的命题。从马克思恩格斯到列宁再到宗白华朱光潜再到李泽厚，几乎无一不是客观论者。这之下当然亦有不少美学家持更多的客观论者。其中，大名鼎鼎的美学家李泽厚就认为美是历史的积淀，李泽厚的“历史积淀说”曾一度统治了80年代以后中国美学界数十年，但这种“积淀说”的背后，其实是一种历史的苍白。
之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美是客观的，大概有几个重要因素：
一是从马克思恩格斯到列宁，其哲学美学和文艺思想，基本上都是建立在阶级论和历史唯物主义哲学观基础之上的，此后的美学家，基本都沿用这一论点，也就是马恩列斯的观点具有无可替代和颠覆的权威性，这给后世哲学家美学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即不需要再论证了。如果你认为美是主观的，那么你就是唯心主义，如果你是唯心主义，那么起码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你就是反革命。这个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其二，即便没有阶级斗争和政治意识形态的束缚，那么认为美是客观的也很好理解，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因为按照历史唯物主义哲学观，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客观的，所以人类社会的一切历史进程都建立于客观基础之上。自然，美也是客观的。
其三，持美是客观论者，一部分是由于当时迫于现实的环境压力而怕惹火烧身，一部分则是由于思维惰性，还有相当一部分当然也是虔诚的客观论者，就是他们骨子里认为美就是客观的。
要把美是主观的这个问题说清楚很复杂、很不容易，但我只说简单的几句：
第一，关于美和审美的起源，美和审美的起源都是源于主观意识而非客观意识。人类关于美和审美的认识，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是劳动，是人类在劳动中建立了自己的审美意识和审美形态，但在我看来，人类的审美，起源于宗教和神话。远古洪荒时代，人类几乎没有物质世界，人类都生活在宗教和神话之中，这时候，人类同样也有审美意识，但他们的审美意识，几乎都是宗教和神话。这个有一系列的考古和文献作证据，无需赘言。
第二，人类和人类社会的演变，改变和推动着人类的审美进程，这似乎看似客观的。但是，人类和人类社会的演变，根源于人类自身，也就是说，人类的变化来源于自己主观客体，是人类改变社会，而非社会改变人类，也就是说，是人类主观审美意识改变了人类，尔后人类又改变了社会。而不是什么战争和杀伐改变了人类社会。阶级斗争论者都一致认为，是战争改变了人类进程，推动着社会进程，其实战争在人类历史社会中，只是一个小小的历史因素和表象而已。而且，人类历史上的所有战争都从属于人类本体。
第三，阶级斗争思维和历史唯物主义从本质上讲，本身也是唯心主义的，或者说是主观的。阶级斗争思维向来都是主观、片面地把人类社会中所发生的一切现象都视为是阶级的斗争的或者是物质力量的呈现或推动，这当然是一种主观和片面。但这个主观不是我所讲的“美是主观”的“主观”。此“主观”非彼“主观”也。
第四，人类自身的宗教意识其实是强于一切的。这个所谓的宗教并非是实体上的宗教，而是一种意志。这种意志就是束缚、控制人类行动的东西。阶级斗争意识就是这种产物的典型表现。阶级斗争意识，其实也是一种宗教意识。唯物主义者最排斥宗教，但实际上唯物主义者的思维意识恰恰也是一种宗教思维，只不过这种宗教可能会是一种极端的宗教。
为什么我赞同高尔泰先生的观点？因为在我看来，美本身就是简单的、感性的，具有表现性色彩的，而不是理性的。高尔泰先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但他历经坎坷，九死一生，他活得很简单，很真，在那个年代和岁月，他和所有美学家、哲学家、文化人一样，都在经历磨难，都在经历折磨，精神的折磨，身体的折磨，其他的人要么被权力给压倒了，要么就是很天真的认为就应该是那样，而最后最认为自己不是反革命的，却被当成了反革命。高尔泰两者都不是。所以我说他很天真。
高尔泰也坐牢，劳改，坐牢，劳改，辗转大半个中国，零落半生，最后又飘零大洋彼岸，和他命运一样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很多人都被屈服了，或者是已经麻木了，这也很正常，但高尔泰没有。他的思想仍然是那么天真和真纯，他的著作也不多，他画画，写文，也写书，但都不多，只有那么几本，如果是现在，恐怕连讲师都评不上，但我认为，他是当代中国最为伟大的美学家之一，甚至连“之一”二字都可以不用。
我相信美是纯真、纯正的，而只有纯真、纯正、感性的美才是真正的美。理性的美和功利的美不是美。美虽然至为复杂，但美其实是很简单的，它就是你内心情感的表现。
己丑岁末，新春将至，美学界已经沉寂多年，对于美的讨论，现在书法界、美术界似乎也已差不多销声匿迹了，这篇小文我不写给别人，也不想争论，我写给我自己，写给自己的新年贺岁之礼，同时也作为乔迁新居之礼呵呵。

六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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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泰这样的学者已远去了，越来越少了。
在当今所谓的盛世，却是一个犬儒辈出的时代，“知识分子的风骨销尽，他们的兴奋点己从人文领域伸向商业领域、仕途领域，而成了峨冠博带争宠“主流”的侏儒”。在这个时代还有几个高尔泰？还指望出什么大师？

苍头老小子

高尔泰也是早谗佞妒陷，放逐出京了。

水水水水水水

高尔泰那本回忆录非常好！

孙向群

我敬佩他的胆量的学识
一个中学教师
真不容易

刘正成

高尔泰反潮流美学认识当然是值得尊敬的，但是，美学需要跟进最新的人类认识成果。
“主观”与“客观”，其实也是前辈经典哲学家的假设！
哲学家在其认织世界时，可以用“主观”与“客观”来进行分折，但是人和宇宙的存在，是不是可以用“主观”与“客观”来分离？
现代哲学已经应该有能力来论证“主观”与“客砚”的这条人为界限！
爱因斯坦相对论关于质量转换成能量的质能方程 E=MC^2，就是对物质与精神--客观与主观两分法的终结。
霍金的弦论，与朱清时院士所阐述的“缘起性空”，均是最新的认识论。看来，美学应该再前进了！

南舍地天生

“主观”与“客观”，其实也是前辈经典哲学家的假设！
同意这句话！
所谓天下本无事，忧人自扰之！
美是一种感受！
但感受是主观或是客观的？
古人所谓天人合一。也许在学究那里，天是客观的，人也是客观的，但天人合一是主观还是客观的？
人类就是一个经验论，在某种意义上讲，所谓“美学”其实毫无意义！

汉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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