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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6 11:2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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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时代*追求(原载《人民音乐》月刊 1988。9)
袁静芳(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主任)(中国传统音乐学会副会长)
香港中乐团笛子首席郑济民先生,七月二十四日在北京音乐厅举行了一场精彩的独奏音乐会。音乐会节目的精心布局与安排,郑先生的演奏风格和全面技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不仅展现了演奏家在笛子艺术方面的精湛技艺和广阔修养,更为可贵的是通过这场音乐会,它鲜明地表露了郑先生在笛子艺术发展上的独立见解、大胆设想与执着的追求。
“打出一条新路来”,是这场音乐会投向听众的第一个强烈信号。著名的民族音乐家刘天华先生早在二十年代便声称:“一国的文化,也断然不是些抄袭别人的皮毛就可以算数的,反过来说,也不是死守老法固执己见就 可以算数的。必须一方面采取本国固有的精粹,一方面容纳外来的潮流,从东西的调和与合作之中,打出一条新路来”(《新乐潮》1927。6)半个世纪以来,对“从东西的调合与合作之中,打出一条新路来”的理解,对刘天华先生一生艺术成就的评论,实多注重其吸收与借鉴西方音乐之特长,而往往忽略其在学习传统上所下的苦功及其传统音乐修养对他的音乐创作在本质方面的重要影响。如果说,在世纪初,我国民族音乐的发展已经面临着东西文化的“调合与合作”的话,那么,在今天,客观上已经形成的中西文化的重组以及国民性的重建,必然提出在当今现代化条件下,艺术家如何通过自己的创造来展现中华民族新精神、新气质、新文化的严肃的社会问题。
郑济民先生的独奏音乐会尝试着这样做了。他身处香港,面对频繁的国际文化交流,使他不得不随时考虑 如何在传统音乐基础上开拓新的途径,以中国笛子和管乐器作为媒介,把中国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 郑济民先生师从江南著名笛师赵松庭、陆春龄先生,后又师从北方笛子演奏家王铁锤先生,他学习陆春龄演奏上精巧细腻的风格,掌握对音色、力度的控制能力;学习赵松庭演奏上的激越、清丽和浓郁的乡土气息; 学习王铁锤演奏上的轻快灵活和北方笛曲特有的粗行风格。他认真向老师学习,但又不以“形似”和“神似” 为满足,而是遵循“法无定法”的原则,不断开拓笛子艺术的新境界,他希望在中国传统笛子演奏艺术上寻求更广阔、更活跃生动、更富有生命力的艺术天地。首先,从音乐会的曲目安排上来看。全场演奏了八首乐曲,其中有四首传统乐曲。《空山忆故人》、《阳关三叠》来自琴曲,《双星恨》、《昭君怨》来自广东音乐。在传统曲目选择上,避免了通常音乐会都局限在几首传统笛曲上的状况,而是力求向内涵丰富的中国传统音乐宝藏中去开发笛子艺术的新领域。另外四首为改编创作乐曲,《塔吉克舞曲》、《姑苏行》表现出南北不同地域中的不同风格色彩,音乐会上两首大型创作乐曲:管乐协奏曲《神曲》(瞿小松曲)与为笛子与交响乐队而作的交响诗《蝴蝶梦》,都是作曲家专门为郑济民先生而创作的,正是这两首乐曲从不同方面、不同的角度全面地展示了郑济民先生在演奏上的追求和艺术特点。
《神曲》的演奏,集中地表现了演奏者对中国管乐演奏多品种、多形式的追求和修养。1986年瞿小松赴港时,发现了郑济民在管乐演奏上多才多艺的特点,故特地为展现他的演奏潜力而创作的此曲。乐曲于1987年9月在香港的“笛韵琴声”音乐会上首演成功,1987年9月在北京的“中国第一届艺术节”演出时,获得了高度评价与热烈反响。这次音乐会,作者交协奏由民族管弦乐队改为西洋管弦乐队,意在更大范围的国际艺坛上传播这一佳作。郑济民先生对管乐演奏多品种、多形式、多风格的追求,是企图摆脱近三十年来笛子演奏艺术单纯向高技巧型发展的趋向。不仅《神曲》中广泛地应用了埙、排箫、巴乌、篪,梆笛、曲笛的不同音色与演奏性能,来展现天神、地鬼的神灵与人民虔诚的祭祠。而且在全场音乐会的形式布局方面,都体现了这一观念上的变化。如在《塔吉克舞曲》中应用了梆笛;《双星恨》中应用了低音笛;《昭君怨》以巴乌主奏;《空山忆故人》与《阳关三叠》又分别以篪与埙和古琴演奏。篪已为中国失传的古乐器,郑济民先生使其在音乐会上又一次获得新生。巴乌原为西南少数民族使用的乐器,将它用于表现昭君哀怨悲凄之情,也是独出心栽,别有神韵。通过对多种管乐器的掌握与应用,不仅丰富了音乐会的色彩,对演奏家来讲,开阔其修养与艺术视野,更为重要的是,为中国管乐艺术的发展,打开 一条新的更宽广的途径作了有意义的实践,具有深刻的启迪意义。
郑济民先生,在掌握多种管乐器演奏的同时,在笛子演奏上也是具有硬功和水平的。交响诗《蝴蝶梦》是 香港中乐团音乐总监、作曲家,指挥家关迁(去千加西)忠先生的新作,这次音乐会首演。乐曲乐曲着意于交响化的立体思维,来描绘这一意境,故对笛子演奏技巧要求是很高的,特别是频繁的调性转换,在一支曲笛上来表现对技术上的要求是相当高难的。因此,在这里我们不能一提一下郑济民先生改革的十孔笛和他的曲笛演奏。过去笛子演奏不同调性乐曲时,为了指法方便,多在演奏中更换不同调的笛子。郑济民先生为了使中国笛子能够适应现代音乐生活的发展,一直在考虑中西乐器互补互融问题。他认为西方管乐制作精细,音色协调,转调方便而中国笛子色彩鲜明,演奏上注重神韵。如何保持中国笛子的传统特色又借鉴西方管乐器的优点呢?他进行了探索与尝试。1981年纪大卫在为林克明写的十二音体系的大提琴协奏曲中,引子部分主要是笛子演奏,其音列进行为一般六孔笛所不能承担,为此,他设计了十孔笛(注),顺利地完成了演奏。1985年,他参与英国BBC交响乐团演奏《笛子与二胡双重协奏曲》(英国作曲家曼都尤乐作曲)时,轰动了英国乐坛,原以为中国笛子简单,想不到在不更换笛子情况下,能够如此流畅地演奏两性复杂的现代作品。《蝴蝶梦》的演奏,亦突出地表现出十孔笛的优异性能,在乐曲调性布局复杂的第二乐章, 主题四个乐句从C调转向A调、降E调,降D调,这在一般六孔笛是极难对付的。第三乐章快速的半音进行,演奏上也表现得非常自然流畅。由于乐器的改造,使他抛弃了乐器本身造成的技巧负担,开拓了新的指法与技艺,完成乐曲与时代提出的新的标准与要求。
音乐会的演奏以古朴端庄为主要特点,郑济民先生的全面修养,不仅表现在曲目选择与形式安排上,更重要 地表现在对乐曲处理的恰当与深刻。《姑苏行》一般演奏都表现为江南丝竹圆润流利的风格特点,而郑济民先生 考虑到曲牌旋律来自昆曲,故以苏昆风格处理乐曲,昆曲行腔走字的韵味特点,细腻地体现在他的口风、装饰音与旋律节奏中,神韵与众不同,令人耳目一新。用埙、篪演奏的琴曲,内向深沉,不着一点华丽。《神曲》的表现 最为突出,晨而虚空飘渺,神秘莫测时而哀婉悱恻,感人动容;雄劲激昂之处,令人振奋。叭感遗憾的是《双星恨》、《昭君怨》是广东音乐中著名的乙反调乐曲,但由于演奏者与管弦乐队的音律不合,有失韵味与色彩。 全场音乐会演出是成功的,除了郑济民先生的出色演奏之外,关迁(去千加西)忠先生为音乐会作品所作的大量编配与创作,指挥艺术的洒脱流畅,热情奔放,为音乐会增添了强烈的色彩。中央乐团在两首大型乐曲的合作上,纯熟的技艺和高水平的协调默契,都是音乐会成功的重要因素。郑济民先生将中国传统管乐艺术向亚洲、澳洲、欧洲等地广为传播,1986年以来,他为飞利浦唱片制作了一系列中国音乐唱片,其中《流动的空气》独奏唱片,获台湾新闻局颁发的1987年度“优良唱片”制作及“最佳演奏” 之双金鼎奖。
注:十孔笛保持传统六孔笛音孔位置与演奏特点,利用闲置的左右手大、小指,又开四孔。如果是D调曲笛,原六音孔 及筒音为A、B、#C、D、E、#F、G七音;新开四孔是#A、C、#D、F四音。通过叉口演奏,各半音均可流利奏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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