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子英伦行2] 汇源果汁与伦敦金融城的交响

刘正成 · 发表于 2008-9-10 06:53:42

[戊子英伦行2] 汇源果汁与伦敦金融城的交响

9月4日，女儿女婿陪我去大英图书馆和大英博物馆。去大英博物馆是为了看《女史箴图》，当年孙向群先生曾委托我拍下图上的印章，我曾两次去看，笫一次是没有陈列，我也因时间关系来不及去约看；第二次是2006年冬去伦敦时，曾帮助大英博物馆中国书画整理编目的邱才桢博士刚回北京，他介绍我去找书画部的刚从美国来就任的白主任，因为《女史箴图》就挂在他们工作室墙上，去就能看到。可惜我去晚了，书画装裱师邱锦仙师付告诉我白主任不在办公室，以致我至今未完成孙先生交待的任务，这次只好要三访《女史箴图》了。出发前两月，邱才桢博士又告诉我，《女史箴图》已经从库房墙上拿到展厅展出了，我想这好办，赶在8点关馆前就成。所以我们就决定先上大英图书馆去见吳芳思博士，再去大英博物馆，便在国王十字车站下了车。可下车前，刘之皓翻看刚买的一份《泰晤土报》，他偶然翻给我看一个赫然的大标题，让我突然决定改变今天的行程：“可口可乐25亿美元收购汇源果汁！”这可是一个新闻炸弹，中国好不容易有一个饮料品牌，难道就要卖掉？我问女儿，可口可乐的市值多少，她说1250多亿羙元①。嗬！25亿就买了中国这个大市场，这不是大象踩蚂蚁吗？我突然提出要求，要这两位新进金融从业者带我去看一看他们天天上班工作的地方伦敦金融城：到那里感受感受，想一想这世界多神秘，真能不战而却人之兵也！

于是，我们与吴芳思博士在大英图书馆匆匆一见便辞别了。我送给了她一本新著《书法艺术概论》，请她另外转赠二本给大英图书馆。她很高兴，她说大英图书馆正需要这样介绍中国艺术的书。然后我又再请求她帮忙联系一下法国巴黎图书馆东方部，征集《中国书法全集-三国两晋南北朝写经》卷的7件敦煌写经卷子图片。吳芳思博士是国际敦煌项目的主持人之一，她爽快地答应了，她说没问题，她跟他们很熟悉，包括日本方面她也很熟悉。我送了她一盒安吉白茶，她很喜欢地收下了，她说听说过这种茶。要说明的是，这茶是浙江朋友送我的，我转送以示友情而已，可不是贿赂：一盒茶叶就能贿赂英国人吗？哈！送茶叶就能办好事，《中国书法全集》的工作就太容易了。我们给吴博士合了一张影以示纪念，便要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往伦敦东区闻名于世的金融城。

伦敦是格林威治东西经0度，号称地球的中心。但以金融行业的工作来看，在伦敦金融城早上能看香港和亚洲股市的收盘，下午下班前能看纽约股市的开盘，真可以说是东西合璧独占风头。再加上近几年美国经济开始衰退，伦敦已占了纽约的先机，从世界第二金融中心变成世界第一全融中心。我每天收看凤凰卫视的新闻，都会看到纽约证交所的现场播报。今天炒股已成了时尚，但我不是股民，不过我曾读过茅盾的《子夜》，觉得金融炒股做多做空翻云复雨很神奇。前两年热销过一本书，叫《金融战争》，金融远比战争更容易改变这个世界。从十年前的亚洲金融风暴到正在经历的美国次贷危机影响所及，如果今天你是一个文人要关心时事，不关心金融形势就谈不上关心时事了。哈！这当然又是明代东林党人号称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传统所远不能范围其中的“事”了。我首先提出看伦敦证交所，我仍在幻想交易大厅此起彼伏的叫板声的热闹劲—当然现在交易已用电脑不用叫了。

女儿女婿告诉我，伦敦证交所不能进去观光，但有一个钢铁交易所可以参观。刘之皓打电话联系，因为防恐怖袭击参观者须提前四周预约。于是，他们决定先带我参观金融博物馆。金融博物馆就在英格兰银行中，展览厅并不大，但很直观地告诉你现代金融业在几个世纪前--大约相当于我们的明代--怎么从英国这个地方发生、发展起来的。短短的参观時间中，有两件事留下深刻印象。一件事是我平生第一回亲手拿起了一根金条，它重16公斤价值18万英镑，虽然我不拥有，但今天能用手摩得着也非易事。另一件事是我看见了一张1970年发行的20镑钞票，钞票上印着莎士比亚像。原先我以为英镑上肯定只会印女王像，就像我们的人民帀印马恩列斯毛一样，即使印上工农兵也是没名没姓的宣传画，怎么可能把莎士比亚这种文人印上钞票？在中国，从来是“政治笫一”，只要搞政治当了官不管是否有政绩人头像都会经常上头版头条显得很伟大。至于文人没有听说人头像上头版头条的，为“臭老九”正了名已很不错了，还会上钱帀？今天中国有人想过把李白、杜甫、苏东坡放上人民帀吗？有也是天大的笑话！今天，大大小小的政客都在侈谈文化也是财富，但有几人真把文化当金钱看待而珍视之？英国人一边把女王像印在钞票上，同时把莎士比亚这样的文人像也印在钞票上。我还看见一张钞票上印着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设计师兼工程师的人头像。这让我知道王国似乎並不等于专制，在王国里並非等于唯王独尊。我怕我所看到的那张印着莎士比亚头像的英镑在记忆里会变成幻像，我想得到这张钞票。刘之皓真有神通，他的一个朋友搞收藏，正有一张这种钞票，只是已从面值20镑升为45镑。刘之皓决定给我搞到手，用小镜框装上今年11月来北京時作为礼品送我，我一定把这张英镑放到书架上陈列起来炫耀炫耀：莎士比亚属于全世界，英国文人的尊宠也属于全人类的！

伦敦金融城在行政上是一个市，城市功能齐全。我们在金融诚的一个日本餐厅便餐，但吃的份饭和牛排面条显然是香港风味，毫无日本特色。看来，在英国日本的名气比香港更大，以至香港菜也要打日本的招牌。刘之皓是导游，从餐厅出来，就带领我们从后门走进原伦敦证券交易所那座有大排大圆柱的罗马式宫殿。这里已改成了购物中心，在高亮雄伟的穹顶下，排列着各种名牌店，中央大厅成了一个大酒吧。酒吧里盘桓的衣冠楚楚的客人，大约都是在这里谈事的金融从业人士。我在金融城街区拍了一些行人照片，你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都是一水的西装革履的职业装，在牛崽风盛行的今日世界显得太正式。如果曾经有过“英国绅士”这个说法的话，那么，据我的观察之陋见，除了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英国国会会议外，大约就数金融城有这种冠冕遗风了。

也许受我的感染，刘之皓也有一种嗜古爱好。他说，跟我走，看一个有趣的地方。我们跟着他在拥挤的楼盘中擦身穿行，来到了一条高楼阴暗下的胡同，指着一个二层旧样楼店牌告诉我这叫“牙卖加咖咖店”，店名下面镌刻着这咖啡店的年代：1652年。这是伦敦城的第一家咖咖店，伦敦金融业的历史就从这里翻开的--世界上第一批金融从业人员就是从这里的咖啡客中诞生的，第一批金融交易也是在这里品尝咖啡時完成的。如此看来，咖啡竟无意中成了现代金融世界的催生剂！黄仁宇先生在《万历十五年》中引述，万历五年明朝广东从菲律宾引进红薯后，中国的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攀升而至今日成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也有人说，英国自从有了咖诽馆，及有了从中南美洲引进的巧克力，于是，咖啡客们嚼着香喷喷的巧克力聊天，于是点评時政言论自由的英国民主就诞生並成了今日世界的主流政治体制形态！这大约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亚马逊河上一只蝴蝶扑腾了一下翅膀，一股气流上升，风云际会，结果在太平洋上卷起一场飓风！中国古人云：一叶落而知秋！从伦敦金融城的“牙卖加咖啡馆”，让我想起了老舍的《茶馆》，在旧北京的茶馆里确实有议论時政的习气。我在想，辛亥革命是由成都打响了笫一枪，有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之说，是否也是蜀地茶铺特多之故？不管怎么说，信息的交流多了，你知我知大家知，这世界就会发生变化。

出了胡同，与“牙卖牙咖啡馆”几十步之遥的胡同口则有一个酒吧，号称伦敦最早的酒吧之一：那个酒吧店上有个“1600”的牌子挂在那里，标志着整整400年的历史！我又要发一番感慨：在我们这个“富不过三代”的地方，哪里去找400年的茶铺和酒馆可以坐在那里饮酒品茗而延续生活风俗的历史？中国号称“四大文明古国”，除了长城、故宫这些文物保护点外，中国的古代物质文明在哪里？连长安街都以“大粪蛋”的歌剧院和“歪巴咧枣”电视台为显摆货色，这“文明古国”还活着吗？除了文字以外，中国真可以炫耀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唯一香火不断的国家吗？

我们穿过一条大楼夹缝中的酒吧街，金融城的人们仍然像他们的祖宗一样在这些洒吧中谈生意，好一派古香古色的所在。但一走出这条酒吧街后，“劳合社”的巨大的后现代建筑令人震惊：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保险公司很前卫，选择了巴黎蓬皮杜中心的模式！整个建筑从外形看似乎是一个大型工厂，那些横顺交错的金属管道挂在那里，就像一个人被剥了皮露出的心肝肺肠一样！据说，这就是一个打破黑箱裸露一切的保险理念的艺术再现！在抓拍照片中，我又发现了另一个新潮建筑，这是我曾经在泰特现代艺术馆隔河望见的那个尖蛋形全玻璃塔。这是“瑞士再保险”，它与“劳合社”在高空中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几何图形，我穿行过车流，抓拍了这个富有交响音乐般的建筑组合，似乎创作了一个现代派绘画。这一些后现代建筑又与古老的咖啡街构成了伦敦金融城的古今交响曲，它在提醒我们一个生命的进程，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继承传统，开拓创新”的现实存在，而不是中国文艺界特别是书法界那些“传统、创新”的伪命题的概念游戏。

那天我们在4点过钟赶到了大英博物馆，大门口和圆拱形大厅仍然人头攒动。不收门票，但女儿代我去“随喜功德”后进了门直奔中国馆旁的日本馆—据说那里靠近东方部的工作室，名画在那里展出安全些。很遗憾，仍然未见《女史箴图》的踪影。一问，在日本馆的博物馆展厅人员告诉我们，《女史箴图》上个月确实在这里展出过，但是一个专题展，大约展了三周后就撤了。刘备三顾茅庐终于见上诸葛亮，我已三顾大英博物馆却未看到《女史箴图》，这叫缘份未到吧？夫物皆有遇与不遇，谁知后遇先遇孰是孰非也。我想，我还会来大英博物馆，终或有遇焉！不过，我还是跟据展厅人员的提示从书店买了一盘这个展览关于《女史箴图》光盘为补偿。不过，每进大英博物馆必有获。我从日本馆的五楼下到四层時，在楼梯迎面墙上见到一幅日本丰道春海的“敬爱”二字榜书横幅屏，苍劲雄健，在大英博物馆为数极少的书法展品中堪称杰作，但它却代表了日本，而不是中国。再下楼梯，在三层二层之间，蓦然见到一尊大佛立在楼梯扶手边，足有10米多高完整无损且雍客华瞻，年代标为581—618年，正是隋文帝开皇元年至隋炀帝大业十二年之间，通体晶莹的汉白玉在暗部闪着幽光，这尊隋代的雕塑巨制足可以与龙门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蓖羙，令我大开眼界！我选了几个拍摄角度，均难以展现其硕大雄峙的风貌。这个中国佛教高峰期的罕见艺术珍品，它浪迹万里却形只影单地冷落在行色匆匆的观众视觉焦点之外，这既让我留连再三不忍蘧去，同時心中生出一种难言而莫名的郁闷心情来……

这又让我想起了汇源果汁！记得八十年代初，我们四川重庆有一个“天府可乐”，中药配方，爽口得很，特别是就火锅安逸得很，于是风行全川为饮品第一。没几年，红极一时的天府可乐突然消声匿迹了，据说是给人搞垮了，一个民族工业品牌从无到有转瞬即逝，至今让我想念。一二百年的民族衰落，让我们付出了巨大的被掠夺的代价。今天，我们民族死而后生重新崛起成了世界的工厂，当我们正以出卖廉价劳动力来换取财富增长的時候，民族工业产品更富有价值的品牌刚刚树立起来，并占领了一定的市场，干吗不继续竞争，而要杀鸡取卵卖掉它？尽管我们在全球化的游戏规则中发展，上市公司在资本市场上是自由的，允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国人可以花二千亿羙元去挺美国的次贷危机，为什么不想法让汇源果汁去收购可口可乐这个世界第一品牌拓展实力，哪怕是一种幻想也好！如果说国际间的金融活动像一场战争的话，在金融城跑马观花一瞥之后，我确实感觉到这台经过400年研发的“战争机器”的厐大、复杂、神秘，中国人准备好了吗？

刘正成2008年9月9日于伦敦紫竹居所

①此文发表初，曾标2000亿美元，蒙网友指正，我请女儿重新查证了可乐可乐现在的市值然后修改于此。可口可乐在高峯期的时候很高，美国次贷后全球股市危机致其大量缩水，今天，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破产，全世界各种股票又重挫，可口可乐也将难幸免而进一步缩水。

刘正成 · 发表于 2008-9-10 07:04:13

我们与吴芳思博士在大英图书馆匆匆一见便辞别了。我送给了她一本新著《书法艺术概论》，请她另外转赠二本给大英图书馆。她很高兴，她说大英图书馆正需要这样介绍中国艺术的书。然后我又再请求她帮忙联系一下法国巴黎图书馆东方部，征集《中国书法全集-三国两晋南北朝写经》卷的7件敦煌写经卷子图片。吳芳思博士是国际敦煌项目的主持人之一，她爽快地答应了，她说没问题，她跟他们很熟悉，包括日本方面她也很熟悉。

刘正成 · 发表于 2008-9-10 07:11:15

金融博物馆就在英格兰银行中，展览厅并不大，但很直观地告诉你现代金融业在几个世纪前--大约相当于我们的明代--怎么从英国这个地方发生、发展起来的。

刘正成 · 发表于 2008-9-10 07:17:32

我们跟着他在拥挤的楼盘中擦身穿行，来到了一条高楼阴暗下的胡同，指着一个二层旧样楼店牌告诉我这叫“牙卖加咖咖店”，店名下面镌刻着这咖啡店的年代：1652年。这是伦敦城的第一家咖咖店，伦敦金融业的历史就从这里翻开的--世界上第一批金融从业人员就是从这里的咖啡客中诞生的，第一批金融交易也是在这里品尝咖啡時完成的。

刘正成 · 发表于 2008-9-10 07:24:07

这是“瑞士再保险”，它与“劳合社”在高空中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几何图形，我穿行过车流，抓拍了这个富有交响音乐般的建筑组合，似乎创作了一个现代派绘画。

刘正成 · 发表于 2008-9-10 07:31:54

每进大英博物馆必有获。我从日本馆的五楼下到四层時，在楼梯迎面墙上见到一幅日本丰道春海的“敬爱”二榜书横幅屏，苍劲雄健，在大英博物馆为数极少的书法展品中堪称杰作，但它却代表了日本，而不是中国。再下楼梯，在二层一层之间，蓦然见到一尊大佛立在楼梯扶手边，足有10米多高完整无损且雍客华瞻，年代标为581—618年，正是隋文帝开皇元年至隋炀帝大业十二年之间，通体晶莹的汉白玉在暗部闪着幽光，这尊隋代的雕塑巨制足可以与龙门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蓖羙，令我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