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子英伦行1】沙士比亚已经500岁！

刘正成 · 发表于 2008-9-4 06:02:38

(戊子英伦行1) 沙士比亚已经500岁！

请注意，我说沙士比亚500岁，而不是莎士比亚诞生500周年--莎士比亚还活在他的故乡土地上，但他不是神，而是人，还活着！

2008年8月中旬，北京奥运会的高潮中，我和太太第三次赴英伦省亲。到伦敦经一周的亲友应酬之后，女婿刘之皓为我们精心安排了莎士比亚故乡行，了我初赴英伦时的宿愿，“会见”了我文学青年时代的偶像：沙翁。

我们的沙翁故乡之旅是从丘吉尔故居开始的。我们一行四人驱车路过牛津，不远之处就是布莱尼姆宫Blenheim Palace，这个英国境内惟一非皇家的宫殿。这是老丘吉尔公爵于18世纪初修建，二百年后温斯顿-丘吉尔首相是这里的主人。当然，正因此，这个二战盟军英雄统帅的生平展览是这座宫殿吸引大众的焦点。丘吉尔首相的亲属仍住在这座宫殿的另一半，在这座私人性的宫殿展厅是不能拍照的，尽管那里陈列了大量成套的中国瓷器。但这座有巨大花园的宫殿使我想起了巴黎郊区的凡尔赛宫，不过不同的是，凡尔赛是一座“死去”的宫殿，而布莱尼宫却“活着”，因为它还住着宫殿建立者繁衍的后代。中国人常说“富不过三代”这句话，以概括其历史和家族的变化无常。而英国人的大家族除了英国皇室外，一般都可能有几百年香火不断的历史，这在中国是匪夷所思的。我们在丘吉尔首相“家里”用午餐，同时我在想，在反思着两种多么不同的“历史”：试问，我们这个注重“孝道”有几千年宗法社会传统的国度里往往事与愿违什么事都非要推倒重来不可？两天之后，我又拜谒了沙翁故居后，开始有了一个自圆其说的答案。

我们住在预订的Oaksey一座二层别墅式酒店里，别墅修建在一个高尔夫球场中间，在它毗邻的一个罗马古镇边沿，则有一个巨大的私人森林公园Westonbirt。住下后，我们先去了这个森林公园“吸氧”：公园主人用了近二百年时间种植起来的这个巨大森林中，太太付淑群也竟然撇下轮椅自己驾驶了一台电频车，心情无比放松和畅快地转悠了小半天，吸足了氧有了很好的精神，才决定了参加第二天我们一整天的沙翁故乡行。

刘之皓不仅是一个聪明的基金经理，也是一个参加过撒哈拉沙漠越野的车手，我们从英国南部内陆的中心地带驱车才一个多小时，便来到了沙翁故里亚汶河畔的斯特拉福德镇Stratford on Avon。作为演员、剧作家和诗人的沙士比亚，他在这里出生成人，也是在这里渡过了最后六年。

这哪里是个小镇，俨然一个繁华小都市！我们路过游船如织的亚汶河畔寄好车，便掺入熙熙攘攘的人流踱过几条既古老又时尚的街道，就直接來到了沙翁的“家”。这个临街二层古香古色的木屋仍是沙翁的父亲约翰-沙士比亚作为手套和羊毛商人的故居。这里不仅是当年商店、作坊与居所的原样，还保存了威廉-沙士比亚出生时摆着“轮床”的居室的原貌，身着16世纪服装的解说员甚至还介绍了一层客厅、餐厅的镶石地面也基本是当年的原物。沙士比亚出生于1564年4月23日，那一年徐渭正好四十四岁。1585年他二十二岁巡回演出去了伦敦，直到1610年四十六岁时卖掉伦敦环球剧院股份回到了故里，六年后辞世。从古旧画作与照片看，镇中心的学校、教堂和街道竟然也和五百年前的原貌相差无几！就因为沙士比亚的存在，这座五百年前的小镇，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繁华的“沙士比亚城”！这里有作为博物馆和研究机构的“沙士比亚中心” 、皇家沙士比亚剧团、演出沙剧的厐大的天鹅剧场、耸立着沙士比亚雕像的广场、沙士比亚书店与纪念品商店……你坐在这个沙士比亚风情小镇的酒吧中，翻着女儿刚刚用65镑购来的书口烫金的牛津版《莎士比亚全集》，嗅着浓郁的咖啡香味，你几乎会受到强烈的感染而产生错觉：沙士比亚不在这里也许是出差去了！

中国的传统不一样，我的故乡成都也有两处名人故地：一处是武侯祠，一处是草堂寺。武侯祠供着诸葛亮，诸葛亮已成了菩萨；杜甫的草堂故地已变成“寺”，杜甫也成了菩萨。中国人不信上帝，但往往把才人们弄成菩萨神仙来朝拜。例如关云长成了财神菩萨，秦琼、尉迟恭成了门神，成名了就不是人了！什么原因，就是不让你联系实际，把名人成看成普通人！否则，大家都会头脑澎涨，觉悟起来，要求成为名人和要求名人待遇！这还得了，这社会不就乱了吗？几千年的集权专制，剥夺普通人的各种权利包括幻想在内，不就是巧妙推行的一套愚民政策来维护王朝的稳定！比沙翁长四十多岁的徐渭身后待遇也还不错，除了留下一抔墓土外，还有一个“青藤书屋”。不过，这“青藤书屋”已与徐渭青少年时代的故居大相迳庭，是清代房主人按徐渭诗文自行仿造的，到那里基本上感觉不到五百年前的明代人的生活气息。比徐渭还晚出一、二百年的曹雪芹却连徐渭也不如，这位足可以比肩莎士比亚的中国文豪连身世皆是悬案，更别说留下流传有绪确切无误的故居，让人有机会去感受和认知作家与诗人的真实存在！

沙士比亚作为一种文化存在，并非仅仅像时下中国到处滥建仿古名人故居这种旅游花样来延长其生命。斯特拉福德镇的天鹅剧院张贴着《仲夏夜之梦》的海报，剧场一边在扩建，一边仍然长年上演莎剧。伦敦泰略土河畔还有一座按五百年前风俗建的莎翁剧院，长年上演莎剧。现在的中国，哪里还能看到徐渭的《四声猿》，就连王实甫的《西厢记》、关汉卿的《窦娥冤》、汤显祖的《牡丹亭》、孔尚任《桃花扇》这四大名剧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这里也有哈姆雷特的招牌问号：“活着，还是死去！”女儿为我买了莎翁时代的鹅毛笔、有莎翁标识的小茶盘，还在沙士比亚书店拣了一张《哈姆雷特》的DVD光碟向我介绍，现在上演莎剧演员都穿当下时代的服装。为什么？不明摆着就是让你看戏时联系现实，想着现实，让莎翁为今天的我们指点迷津！你说，莎翁是不是真的活着？女儿问我，你听不懂英语，是不是有兴趣回伦敦时去看一场莎剧？我说，怎么没兴趣，这本牛津版的《莎士比亚全集》我不是也要抱回中国去，摆在我的案头供起吗！

莎士比亚博物馆的陈列中似乎也有一个关于中国的错误，它用文字说明1970年代曹禺将莎剧翻泽成中文出版。曹禺担任过中国莎士比亚协会的第一任会长，为《莎士比亚辞典》题写过书名。但我想了好久，也没有记起曹禺翻译过莎剧。我在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读莎剧剧本时，是朱生豪在上世纪初的中文译本。据说还有顾仲彝、梁实秋、田汉等早期的译本，但没有看过。离开莎翁故居时，我在后门照了一张摸着铁门环的扣门照，大约回想起当年无师自通地一边读莎剧一边编剧本的情景，还感慨地在留言册上用小毛笔题了“莎士比亚属于全世界”的少有的中文题词，才依依不会地离开了这块圣地。

刘正成2008年9月2日深夜于伦敦紫竹斋旅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