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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碎时空——又说燕守谷的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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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6 11:41: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粉碎时空——又说燕守谷的书法
野狐禅兄主持中国书法网[列叙时人—燕守谷]专题,邀我做特约评论,这些天一直感到有一种压力,一者狐禅文章和诸兄发言已经说得比较到位,二者之前已有许多关于燕守谷书法的评论文章,三者我已在不久前的燕守谷书法篆刻展的座谈会上发言谈过自己的感受。从评论燕守谷书法本身而言,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但在这次的列叙专题中,也出现了一些不能认同燕守谷书法的声音,我先是感到奇怪,后来一想,觉得也很正常,毕竟对于一些东西,大家的出发点不尽一致,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尽一致,这也就萌发了我想就这个问题与大家沟通的动机。
能否认同燕守谷先生的书法,能否认同同在济南的于明诠先生的书法,甚至能否认同现在很多和以往传统风格有着很大不同的书法,我认为,当我们采取转换视角看问题的方法,或者采取退一步看问题的方法,也许能够有所收获。否则,就具体问题谈问题,就书法谈书法,我们确实很难面对很多疑问。
一 、非常规逻辑思维是更加难能可贵的
    上次在燕守谷书法篆刻展的座谈会上,我提到了唐代诗人李贺。这次列叙燕守谷,我想先还是沿着这个话题来说一说,也就是前面说的转换视觉来看问题。这一方面是因为我近来特别的喜爱李贺的诗,另一方面,我近来觉得,欣赏书法也好,欣赏诗词也好,语言的东西只能是一个媒介,关键是看能否通过这个媒介,让我们进入艺术的境地。如何引导我们进入这个境地,在思维方式上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李贺说,“石榴花发满溪津,溪女洗花染白云”(《绿章封事》),“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致酒行》),“飞香走红满天春,花龙盘盘上紫云”(《上云乐》),“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云”(《神弦曲》),“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将进酒》),“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美人梳头歌》)等等,这些句子都非常精彩,但我们觉得它们都还比较合乎常规的逻辑,比较容易看得明白,一般的人也比较容易想得出来要这么作诗。
    李贺又说,“为君起唱长相思,帘外严霜皆倒飞”(《夜坐吟》),“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秦王饮酒》)“宝枕垂云选春梦,钿合碧寒龙脑冻”(《春怀引》)“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咏怀二首其一》)“思牵今夜肠应直,冷雨香魂吊书客”(《秋来》)“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金铜仙人辞汉歌》),这些句子在逻辑上就要使人觉得离奇古怪了,或者我们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要这么作诗,或者我们甚至连看都看不懂。第一句说,歌声美妙啊,能使严霜倒飞!这个合乎什么逻辑呢?世界上没有这个逻辑,所以,我们想象不出来。李贺想出来了,而好就好在他让我们觉得与这个不可能存在的“倒飞”相比,真的没有更好的说法了。或者说,“严霜倒飞”的奇特感觉能够使我们对于歌声的美妙领悟得更加透彻。第二句“喝月使倒行”同理。第三句“选春梦”,有人听说过没有?谁人能够选梦没有?美人怀春,在宝枕上做着美梦,枕着一编香丝如云,这个梦不能不美好了。又偏偏用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选”字,没有这个“选”字也没有什么关系,而有了这个“选”字,顿觉意境妙不可言。第四句“吹鬓影”,轻风吹动鬓发我们能够想象得出,而吹影就不那么容易想象得出了。能够把一个实的事物(风)和一个虚的事物(影)联系在一起,就使得整个画面更见风致了。第四句,如说“九曲愁肠”,那就是常言,但李贺用一个“牵”字,就使得后面的“直”字不落俗套(一用“曲”字就落了俗套),且更见合理并且更有艺术感染力了。第五句,照说这个是常识,只要有过月夜行走经历的人都知道,人行走,月亮也“跟着”走。但李贺将空间的变化(人和月亮的行走)和时间的变化(由“汉”而“魏”)交汇在一起了,从而不仅紧扣了“辞汉”的主题,而且显得历史时空的变换更加的不可抗拒、更加的无可奈何。
    因此,按照常规的逻辑做诗,能够做出好诗,而不按常规的逻辑做诗,也能做出好诗,而且,难度比较大的还是不按照常规逻辑做诗。
    在书法里面,我觉得很多书法作品还是属于常规逻辑思维的产物。虽然“五合”之作不可能存在严格意义上的重复再现,但总还是可以让人临摹得惟妙惟肖。也有一部分作品是属于非常规逻辑思维下的产物,比如杨凝式的《神仙起居帖》、怀素的《自序帖》、黄庭坚的《李白忆旧游》等等,这些作品往往是可以由别人理性地再现其大体的形式的,而难以由别人理性地同时再现其具体的形式和精神的。
燕守谷的酒后书法也应该归到非常规逻辑思维状态下的产物。我觉得燕守谷自己可以再现他的那个精神状态,但是其一,他不能理性地再现,而是要进入大家所说到的酒后状态才能感性地再现。其二,他能够再现的也只是状态和大致的感觉,而不可能再现具体的作品的局部形式。我们现在可以通过理性的技术手段,把杨凝式的《神仙起居帖》、怀素的《自序帖》、黄庭坚的《李白忆旧游》再现得惟妙惟肖,但这是理性的再现,不是原作者那样是在非理性状态下完成的,所以精神的再现是难以完成的。而对于燕守谷这样的作品,无论是谁,也不可能通过理性的方式再现,只有燕守谷他自己通过感性的方式大致的再现感觉、精神而非具体的局部形式。
在燕守谷看来,似乎想得到比做得到更加重要,比如在郑州看井上有一的汉字艺术展时,燕守谷就给我说:“人家想到这么写了,我们晚了。”我们的正常思维不就是希望自己通过不断临习、不断修炼、不断幻化,而终成自家面目的吗?
所以,艺术风格往往不能靠推理的方式获得,而是要靠感觉。非正常逻辑的思维方式有时候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二、语言和语言背景是应该不断变化的
在那个河西简牍临创研讨的[曲水流觞]专题中,我说:“观念由事物逐渐形成,但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的,观念有时候就成了障碍。观念形成后,使人失去了对于事物的原本判断。只是知道要这么做,这么做成了一个固化的东西。一旦固化,就使很多人畏惧,也就不敢随便更改了。”
这里所说的观念,还有语言的使用环境、场合等等,就是语言的背景。
    书法出了个王羲之,对一些人是大幸,对一些人是大不幸。大幸不用多说,说大不幸可能将会招致大多数人的反对。问题就在于,一千六百多年以来,大多数人都觉得王羲之是个无法逾越的巅峰。在很多人那里,一切都以王羲之为中心,所做的一切,除了证明王羲之无法逾越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只有王羲之是完美的,有一点自己的风格,也认为是继承了王羲之的优点,再加上自己的缺点才形成的。
但是,书法的语言以及语言的背景几千年来却一直是在实实在在地变化着的,即使是在王羲之以后一千六百多年里也是如此。否则就不可能出现张旭、怀素、颜真卿、苏轼、黄庭坚、米芾乃至后来的许多杰出大家。所以,改变语言背景的只是少数人能够做得到的事情。我们可以发现,语言的改变都是以语言背景的改变为其动力的。
我感到,古人在变的方面做得更多的还是线外的空间,绝大多数人都是要写出可以刻石的那种线条来。而在线内追求变化的,在古代都不像是自觉地完成的,例如由于书写速度较快带来的飞白,例如由于纸张的变化(宣纸的应用)或者由于使用水墨而带来的墨色变化等等。就是像怀素、黄庭坚的这样的大家,其线条倾向还是紧密、坚实的。
过去的人好像不倾向于“破坏性用笔”(“破坏性用笔”是指将“毛笔的性能发挥到极致状态”、“使用到笔根”等)。为什么他们不能允许“破坏性用笔”,而只用不到一半长度的笔锋?为什么他们要限制笔画内部的浓淡、枯润变化,而追求近乎单一墨色的幽玄?我觉得这是语言背景的需要决定了这样的语言形式。但如今,语言背景出现了变化,比如,语言使用的环境、场合发生了变化,我们现代人的审美观念也发生了变化,我们的书法语言还能不发生变化吗?我觉得,那些不能认同语言形式发生变化的人,更多的是那些整日浸淫在传统语言之中、对于传统语言有着深刻体悟并且有着更深的感情的人。倒是那些画家,由于没有更多地受到来自书法领域的传统观念或语言背景的约束,而给书法带来了很多生机。
燕守谷无疑受到了现代思维的深刻影响,因而他的语言形式就敢于大胆地变化。他的语言形式方面的变化,我想可以看作是在空间变化的同时,在笔画内部寻求变化的一种有益探索。在笔画之间的时间节律上,对传统书法进行了调整;在笔画内部的空间构造上,寻求到了令人拍案叫绝的效果。所以,我很想用“粉碎时空”这四个字送给燕守谷了。
否定过去的语言背景,才能能更好地创作出时代的、自己的语言。所以,我们的出发点应该是我们自己,而不是古人或者别人。只有是时代的和自己的语言,才是有存在价值的语言。
三、醉酒状态的行为是难以理性认识的
酒后作诗,想象力更加丰富、诗人也更多地有了情感,所以有了“李白斗酒诗百篇”之说。但做诗,你至少是可以随意改动的,没有人要求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写字就有这个约束了,虽然写不好,你可以撕掉,虽然酒后写字成功率一般偏低,但你不能指望通过对作品进行修改的方式来完成一件佳构。
酒后放诞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这个放诞,总不能以降低作品的质量为代价。正是在这一点上,燕守谷表现了他的过人之处。如果一个人,能够在没有酒精的作用下达到这样的精神状态,那再好不过,无须醉里就得真如,我想古人也是很羡慕的。在醉酒状态中,我们的肢体行为、语言、或者精神要到达真如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们手中拿着的这管笔毕竟不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它必须被我们所控制,在醉酒状态中是否要出现失控就是一个问题;在醉酒状态中,我们忘却古人的观念、语言约束,目空一切地胡涂乱抹也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在醉酒状态中的语言能否和古人沟通,从而既保证其相对独立又保证能相互理解就是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了。
这些问题往往不能依靠理论来予以解答,而通过实践,确实有人能够给与回答。不在那个状态,我们就难以认识那个状态。只有在那个状态的人才能用行为来证实那个状态的存在。就像我不是一个杂技艺术家,我就难以理解那些令人惊叹不已的动作是如何得到恰如其分的完成的一样。还有,很多人虽不能在艺术方面达到这个状态,但我知道,包括我在内地很多人,都能够在醉酒状态中把汽车开得更好——平时不敢超的车也敢超了,平时要把车子停到车位需要花费较多的努力也难以停好,而在醉酒状态中却能一步到位。这似乎很是难以通过正常的逻辑思维来予以解答的,这是不是测不准原理的在艺术创作和理论表述中的具体表现呢?我也说不明白。
酒,不是消除控制,而是唤醒精神。让自己的精神主宰笔墨,而不是让古人的法度主宰笔墨。所以,酒是还原剂,让你这个人还原到本我状态。所以,如果我只是简单地说燕守谷在书法的笔画内部空间构造上有了突破,这是很不够的。形式的突破总是要以内容的变化为目的。在我们首先获得了视觉感受之后,我们能不能获得精神上的享受是决定作品成败的关键。这也大约是燕守谷的过人之处吧。
                                       2008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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