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在线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8056|回复: 10

纪念柏杨先生----柏杨先生29日凌晨病逝 享年八十九岁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8-4-30 14:56: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人民网4月29日电 台湾知名作家柏杨今天凌晨一时十二分,病逝新店耕莘医院,享寿八十九岁。

据台湾“中央社”报道,柏杨二月二十四日因肺炎并呼吸衰竭住进加护病房,三月十九日转入普通病房,后来又因胃部问题进行“胃造廔”手术,再次住进加护病房,四月十二日才转普通病房,以氧气及呼吸辅助器治疗。

  柏杨,1920年出生于河南,毕业于东北大学政治系,1949年后前往台湾,曾任《自立晚报》副总编辑及艺专教授。

  柏杨,1968年在《中华日报》代班主编〈家庭〉版,该版以每周五天的篇幅刊载美国连环漫画《大力水手》(Popeye the Sailor Man)时,翻译文中提及卜派父子父子流落至一个丰饶的小岛后“乐不思蜀”,两人要各自竞选“总统”,撰写竞选文宣,柏杨将“Fellows”(伙伴们)翻译为“全国军民同胞们…”,遭国民党当局情治单位曲解为暗讽蒋介石父子,罗列罪名将其逮捕,判处12年徒刑,1969年囚禁于台北县景美镇军法监狱,1972年移送绿岛感训监狱。

  1975年,柏杨因蒋介石逝世减刑三分之一为8年徒刑,但1976年刑满后仍被留置于绿岛,后获释放,共被囚禁9年又26天。

  柏杨出狱后仍非常关心台湾政局,仅管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还是每天阅读书报,他曾对民进党执政充满期待,但扁当局及其幕僚却连续发生贪腐、滥权等弊端,令他对民进党执政失去信心。

  马英九今年农历年大年初一首度拜访柏杨,柏杨特别向马强调,希望他身边有“魏征”型的人物;马当时向柏杨保证,未来当上“总统”后,一定提醒自己不要变“丑陋”。

  柏杨的知名著作,包括《丑陋的中国人》、《中国人史纲》、《柏杨版资治通鉴》等。


转自http://news.sina.com.cn/c/2008-04-29/105315450463.shtml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4:5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陈晓明:柏杨的文章不死

.

今天早晨惊闻柏杨先生去世,非常悲痛。数年前我去台湾参加柏老的研讨会,拜见过柏杨,后来又到柏老家里叙谈,老人当时的精神还是那么健朗,这期间我时常会与先生的夫人张香华女士联系,总是惦记先生的身体。不想岁月不饶人,数年之后,先生做古。我们这些后辈从先生那里得到的东西甚多,本来要专门写文章怀念先生。因我马上要到机场赶飞机,只好把我过去写的文章先贴在此,供大家参考,不妥之处,还望大家批评。


    柏杨显然是一个传奇人物,他的一生历经过中国现代动荡不宁的社会变迁。早年的柏杨是一个热血的“爱国”青年,一度崇拜蒋中正。“七.七泸沟桥事变”后,他参加三民主义团,在青干班受训,并且宣过誓“愿为领袖活,愿为领袖死”。到台湾后,有过挫败的经历,但也曾担任蒋经国文艺部队“中国青年写作协会”总干事。这些政治经历无疑是表明柏杨具有相当强的政治情结。后来,柏杨被国民党当局投入监狱,理由是在《中华日报》家庭版的“大力水手”发表漫画内容“侮辱元首”,释放后又再次被捕,这次则罗织了大量政治罪名:“假事自诬”,“思想左倾”,“为匪作文化统战工作”,“有明显意图以非法之方法颠覆政府”……等等,于1968年6月27日判处12年徒刑(实际关押九年多)。如果根据国民党当年的定罪来判定的话,柏杨杂文明显具有政治指向。但实际上,在我看来,柏杨的批判根本着眼于文化批判。在他看来,任何政治都是值得怀疑的,如果文化的根基不加以修正改良的话。


     在80年代中期,柏杨的名字在中国的传统反思潮流中不胫而走,而《丑陋的中国人》使柏杨的影响富有震撼力。在80年代上半期,中国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焦虑,年轻一代学人崇尚西学,重新挑起启蒙旗帜,对传统文化进行批判性的反思。要追赶西方,当然要反思传统及其现实。很显然,反思的余地很小,传统文化就这样成为全部反思的落脚点。在那时,可引证的权威资料并不算多,胡适是一个苍凉的历史形象,而柏杨则要现实且生动得多,柏杨就这样成为大陆青年学子津津乐道的对象。多少年过去了,柏杨的名字似乎有点淡忘,就象80年代一样,逝去得那么平静,那么没有道理。中国的历史总是被匆忙地翻过去,但问题并没有解决,丰厚的遗产总是包裹着问题被永久寄存,而对未来的奢望必然注定了挫败的宿命。80年代不应该如此被简单地忘却,柏杨也依然有其重新阅读意义和价值。最近,苏州古吴轩出版社颇有眼力,出版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这其实是柏杨的这本书第一次正版进入中国大陆,80年代的盗版图书正如它的“非法阅读”一样,21世纪,我们正可“合法性地”平心静气地来阅读一下这本震撼华人世界的奇书。古语云,“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今天,在文化多元语境中,我们更有心胸面对这本锋芒逼人的书。


     柏杨自己解嘲地说,“吴刚伐树我洗缸”。谁都知道柏杨用“酱缸文化”来指称中国传统文化,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指出中国传统至今的文化存在的问题,用他的尖锐和犀利去除传统文化的余孽糟粕。这倒是应了毛泽东诗词当年的那句话“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然而,柏杨没有那么悲壮,他一直是在做着极其艰难困苦的反思工作,就是在当年的台湾岛和海外华人世界,他承受的压力也是难以想象的。柏杨在60年代的写作异常活跃,成为台湾岛内最受欢迎的杂文家,他对国民学党的政治高压时常冷嘲热讽,由于被怀疑影射攻击蒋家父子,被罗织大量政治罪名:“假事自诬”,“思想左倾”,“为匪作文化统战工作”,“有明显意图以非法之方法颠覆政府”……等等,于1968年6月27日判处12年徒刑(实际关押九年又26天)。出狱后,柏杨并没有屈服,据他后来的回忆,他最试图早发表“丑陋的中国人”是在他出狱后不久。但他在台湾无法演讲,多次准备演讲这个題目都被取消。直到1984年他受美国爱荷华大学邀请做短期访问,他的演讲題目“丑陋的中国人”,听讲者三分之二是华人,三分之一是白人。据说在演讲结束的时候,柏杨感到面对山谷一样的寂静,没有掌声,连礼节性的握手都没有。很显然,听众没有认同柏杨的观点。但柏杨并不气馁,他依然固执己见,毫不留情,决不姑息,他的锋芒所向,总是直击要害,他把中国传统中的痼疾,把民族性格中的弱点揭露无遗。身为中国人,柏杨如此尖刻地批判中国人,让很多中国人百思不得其解。民族的自豪感与自信心,是一个民族始终挂在嘴边信条与经文,人们都乐于充当民族传统精神弘扬的精英,没有人愿意揭短。特别是对于在海外的华人,都乐于把中华民族定位在勤劳智慧、互助友爱的集体。但柏杨痛感中国人存在的种种恶习,种种负面性格和狭隘心理,他直率指出来,让人中国人正视,让中国人有勇气面对。


     问题的根本当然不在于柏杨说的尖锐直接,而在于他说的是否是真话?不幸的是,只要是坦诚的中国人,只要是明白的中国人,都不得不承认柏杨直陈的那些事实,不得不为柏杨敏锐犀利的观察和分析所折服。直到今天,那些事实依然在一定程度上毫发无损,那些恶习丑行依然猖獗。既然如此,反对柏杨是没有意义的,那等于是重新蒙起自己的双眼,柏杨不过是让大家睁开眼来看看事实,他没有错,他是有勇气的,他有切肤之痛,他是负责的,他是真实的。


    事实上,柏杨并不是独一无二故作惊人之论,他对传统文化和中国人性的剖析,不过承继了现代中国启蒙未竞的事业而已,鲁迅先生当年猛烈批判过国民性,他对中国人爱之弥深,恨之愈切。胡适也同样深刻批判过中国传统,这不能否定他对中国民族深切的爱。批判传统,指出中国人习性的负面问题,并不意味着就要伤害民族自尊。恰恰相反,柏杨要的是更真实的的、更健全的民族自尊。现在,到处盛行是“有了快感就喊”的读物,我们还有痛处,还有切肤之痛,有了痛处也要喊,这才是健全的文化。21世纪,中华民族要承担更艰巨的历史重任,要为人类做出更大的成就。在新世纪之初,我们重读柏杨的书,这会让我们有更加强健的心智,去除弊端,去伪存真,去劣存优,承担历史重任,开创中华民族崭新的未来。


    而柏杨的文化批判也就是世俗批判,没有人象柏杨那样深入细致地观察世俗社会,他本人就是一个世俗化的知识分子,甚至更象传统中国文人,生活于民间,既不在大学任教,也不供职于政府公务系统。他是一个自由写作者,一个卖文为生的人。这种人实际上在中国三四十年代相当多,大陆在1949年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有这种知识分子或文人存在了。沈从文当年因为没有被邀参加第一届文代会几乎精神失常,不被体制化,在五六十年代直至80年代,那就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末日,直到90年代大陆才以王朔和王小波等人为首出现一批自由撰稿人。柏杨也是自由撰稿人,他的立场可说是民间的立场,是自由文人的风格。他的言说方式,显然与我们被长期体制化所规范的知识分子话语很不相同。在今天中国大陆,非职业和非体制的写作者越来越多的时期,读读柏杨这个“活化石”级的中国自由撰稿人的文字无疑是有一种亲切的感受。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柏杨其实是一个十分另类的知识分子,他就是一个“非贵族的”文人,以我的观点来看,他就是一个世俗社会的代言人。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柏杨始终是站立在世俗社会的立场上来发言,他不是要驯化世俗社会,而是试图建构一个本真性的世俗社会,而现代性的民族国家应该是这个本真性的世俗社会的合理延伸。再强调一下,柏杨所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不是把世俗社会提升到精英社会的水准,他首先是要建构本真性的世俗社会,其次是要把精英社会拉到这个世俗社会的水准上。


     柏杨对世俗文化展开最有力的批判在于,他用“酱缸”这一象征意象去概括中国文化的内涵本性。这个比喻十分奇特,也具有民间文化的特色。柏杨一方面指出中国文化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它在日常生活本性这点上就出了问题,而由此上升而成的政治文化更是离谱。柏杨要展开的批判就在于中国传统至今的日常性文化,这就是世俗生活本身的文化。柏杨并非没有直接批判政治文化,但他的深刻之处也许正在于,他是立足于世俗的立场来看待政治文化的弊端,只有他如此看重世俗文化,看重日常性文化。从这个日常性文化生长出来的,并且力图超越于日常性文化的政治文化,就不可能具有健全的本性。但这只是后话,只是根据这个批判的前提作出的推论。对于柏杨来说,“酱缸”就是根本,就是所有。他撞击“酱缸”,就是要还世俗文化以更清明纯净的本性。


     柏杨对自己的文化立场定位十分清醒,他时常有意使自己的写作平常化,也就是平民化。他从来不把他的写作描述为要承担民族国家走向现代之重任,而是有意强调自己的世俗民间的平民立场。他曾在一篇文章里写道:“柏杨先生的杂文所以能够出版问世,完全受读者先生的爱护和支持,否则,谁肯冒本利皆消,全军覆没的危险,去印无名老汉的作品也。当初猛写时,和现在的心情一样,不过为了糊口,毫无雄心大志。后来写得久啦,偶有来信鼓励者,心中稍喜。后来鼓励日多,才正式觉得有点不同凡品。”  当然,这是明显的谦词,但也由此可见柏杨自觉平民化的态度。这使他的写作,始终是在世俗社会的言论空间内,面对平民的言说。柏杨的杂文始终流宕着一股为底层平民伸张正义的激情,对社会任何不平等的现象,柏杨都给予关注,并毫不留情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也是柏杨的杂文极富号召力所在,他为所有受损害的弱者叫屈,为底层被蹂躏者鸣冤,这使得他的作品成为平民百姓最好的精神抚慰。在柏杨的杂文叙述中,“柏杨”始终把自己作为一个底层平民的角色来处理,这种处理绝无任何矫情的成份,而是显得亲切朴实,平易近人。对平等正义的呼唤,这与柏杨的身世经历也密切相关。柏杨在他的回忆录与诸多杂文中也不时地提到他年幼时的孤儿处境,他一生的艰难坎坷,这使他始终对下层民众的生存艰辛有着切身的体会,每当他看到生活中的不平等现象时,他就抑制不住他的悲愤之情。柏杨讲的平等正义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不是学院派式的法理争辩,也不是革命家的起义造反,只是世俗社会,日常生活中的常见现象,是新闻媒体每日翻新的奇闻轶事。柏杨谈论社会之平等正义,决没有赤化革命的意思,他没有那些高深的革命真理与伟大的革命目标,他只是作为一个平民,作为一个人所要获得的基本生存权力,理应要得到的尊重与尊严。在柏杨后来结集出版的《我们要活得有尊严》,收录了他历经沧桑后的一些篇章,岁月的磨洗,老先生一如既往,抨击丑陋,倡导平等尊严。可以说,柏杨后来的政论色彩更重些,但也没有失去他所具有的平民本色。


    酱缸文化批判是柏杨杂文批判的重点所在。正如前面所指出的那样,柏杨以对中国传统的激烈反思闻名,他的反思批判不同于他,他直接而尖锐,彻底而击中要害,全面而痛快淋漓。可以说,反传统话语在柏杨这里达到顶峰。


    “酱缸”是柏杨对中国传统文化最尖刻而形象的比喻,这个“酱缸”酱了二千年,里面堆满了猛料,奇味难闻。但现代以来,总有些不安分的人要搅动它,让他的味道散发出来,让人们面对它,看到里面的糟粕和丑陋。从鲁迅到柏杨,无疑是最激烈的搅动者。柏杨一方面指出中国文化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它在日常生活本性这点上就出了问题,而由此上升而成的政治文化更是离谱。柏杨要展开的批判就在于中国传统至今的日常性文化,这就是世俗生活本身的文化。柏杨并非没有直接批判政治文化,但他的深刻之处也许正在于,他是立足于世俗的立场来看待政治文化的弊端,只有他如此看重世俗文化,看重日常性文化。从这个日常性文化生长出来的,并且力图超越于日常性文化的政治文化,就不可能具有健全的本性。但这只是后话,只是根据这个批判的前提作出的推论。对于柏杨来说,“酱缸”就是根本,就是所有。他搅动“酱缸”,就是要去除杂质,去其糟粕,还中国人的文化中国人的社会以更清明纯净的本性。柏杨痛心疾首地认识到中国人身上的文化重负太多了,温文尔雅的态度改变不了“丑陋的中国人”,而是应该下猛药,击中火力毫不留情地进行抨击,即使用太夸张、绝对的批判态度,才能对现状有所改变,类似于鲁迅提倡的大的、剧烈的变革。这也是他作为一个“野生的知识分子”的决绝态度。


    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产生了“酱缸”,柏杨阐述道:“夫酱缸者,侵蚀力极强的浑沌而封建的社会也。也就是一种奴才政治,畸形道德,个体人生观,和势利眼主义,长期斲丧,使中国人的灵性僵化,和国民品质堕落的社会。”(《酱缸特产》)柏杨接着详细分析了酱缸的构成, “至少,奴才政治,畸形道德,个体人生观,势利主义,应是构成酱缸的主要成份。因为这些成份,自然会呈现出来几种现象,这就跟猩红热患者一定呕吐、喉痛、发烧、满身红疹一样。” 而且浸泡在酱缸文化中的中国人民和民族,渐渐沾染上“酱缸文化”产生的后遗症,“曰‘权势崇拜狂’,曰‘牢不可破的自私’”,曰‘文字魔术和诈欺’”,曰‘僵尸迷恋’”,曰‘窝里斗,和稀泥” ’,曰‘淡漠冷酷忌猜残忍’”,曰‘虚骄恍惚’”。──写到这里,谨作揖致歉,盖‘曰’得太多,有信口开河之嫌。其实这只不过临时心血来潮,顺手拈出来几条。如果仔细而又努力的想上一想,可能想出一两百条,那就更不好意思。”(《酱缸特产》)柏杨追根溯源,发现了酱缸的“病源”——是中国推崇了几千年的儒家文化,这种观点和态度使我们想起“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夕,吴虞等新文化先驱们对儒家文化的批判,两者是相似的,目的都是用全盘否定旧的而来创造一个新的民主时代,这是可以理解的。孔子和孟子被柏杨戏称为“吃冷猪肉”的“圣崽”,正是中国的大小“圣崽”的温床产生了中国的“官崽文化”,崇拜权力,追求升官发财,使中国知识分子沦落为“官崽”的毫无骨气的帮凶,也使酱缸文化能够“化淫棍为圣明”,因为“一旦崇拜权势,就不能崇拜是非。有权的就有理,不但没有人敢吭一声,还更进一步的替有权的朋友制造理论根据。于是乎,有权的朋友遂洪福齐天,而化淫棍为天子圣明,化杂交乱交为正式国家的法制和社会规范。”(《化淫棍为圣明》)只有改变了把中国和中国人酱成了僵尸的“酱缸文化”,打倒了道貌岸然的“圣崽”和“官崽”,自由民主的现代社会才有希望出现。


    柏杨深刻反思和抨击中国传统文化,在于他痛切地感到“发现政治改革之所以困难,是因为文化上的恶质发酵。”推古及今,用杂文批判中国传统文化的目的是建立一个拥有民主、自由、法治和人权的世俗意义上的现代社会。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柏杨的反思传统是基于他的社会理想,他显然是带着理想主义的态度来反思中国世俗社会的习惯势力,权力崇拜,陋习旧俗。柏杨并不带着政治理念,也不是学理式的清理;他始终保持着他世俗知识分子的立场,立足于文化批判,犀利的笔调,哂笑怒骂,冷嘲热讽,在令人捧腹的同时,也让人掩卷思考。


    柏杨对国民性痼疾的批判同样不遗余力。鲁迅早就抨击过中国人的冷漠、麻木、嫉妒的性格和看客心理,多年后尽管社会状况改变了一些,但是这些弱缺点仍然惊人地存在着,而且与以前极其相似。妒嫉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后果,窝里斗、不团结甚至造成了死亡的悲剧,是国民劣根性的最极端表现,所以被柏杨称为“万恶之源”,极力批判。柏杨亦关注人性的缺点,在多篇杂文中,他都对人性的各种弱点不留情地加以揭露,长期历史地形成的习惯如何造就了各种各样的变态的社会心理。


    中国历来被赞为所谓的“礼仪之邦”,但柏杨却敢于提出 “到底是什么邦”的疑问,因为看到:“太多的中国人,满身都是倒刺,肚子里全是仇情敌意。爱国之士最喜欢自诩中国是礼义之邦,我想仅看纸上作业,古书上说的多啦,中国固是礼义之邦。但在行为上,我们的礼义却停顿或倒退在一片蛮荒阶段。”(《到底是什么邦》)除此之外,很多其他“不正的妖风”也被纳入柏杨的视野。在公共场所“脱鞋露脚”的坏习惯,绿油套裤心理造成的在“公众之地,高谈阔论,唾沫四溅,旁若无人”现象,文坛中“脱裤文学”产生的“妖风”,等等诸如此类的“恶风陋习”和现象,同时组成了柏杨对传统反思的一部分。


    身为中国人,柏杨如此尖刻地批判中国人,让很多中国人百思不得其解。民族的自豪感与自信心,是一个民族始终挂在嘴边信条与经文,人们都乐于充当民族传统精神弘扬的精英,没有人愿意揭短。特别是对于在海外的华人,都乐于把中华民族定位在勤劳智慧、互助友爱的集体。但柏杨痛感中国人存在的种种恶习,种种负面性格和狭隘心理,他直率指出来,让人中国人正视,让中国人有勇气面对。


    柏杨和杂文带有相当强的时效性,在当时他几乎天天写专栏,这些专栏文章针贬时事,体察民情,观察世故,都有一种尖刻幽默风趣在其中,读来让人趣味盎然又痛定思痛。不要以为柏杨都是怒目张飞,其实他还时常写女性,写得妙趣橫生。关于女性审美,柏杨的论述常常出人意料,很难设想他一个历经风雨的人会对女性审美有如此见地,其中谈到女性的装束、女性的美容、妇性的身体乃至于肌肤,更细致的谈到女性旗袍开叉、高跟鞋的误区、使用文胸的效果,肤如凝脂的种种谬说……等等,这些读来无不令人忍俊不禁。柏杨的谈论当然不是描述性,他更侧重于揭示这些现象背后的社会文化,特别是男女构成的矛盾有关系。关于女性的情感,柏杨着重在探究女性的爱恋婚姻所表现出的种种现象,这部分可以说相当吸引人,它不是泛泛之论,几乎都是由精彩的小故事构成,对人和事进行具体生动的叙述,从中引申出对传统价值观和流行的社会风气进行分析评判,柏杨往往能够一针见血点到要害。他尤为注重揭示女性在婚姻中的弱势地位,这种地位经常促使女性采取不恰当的方式进行自我保护,结果总是事与愿违。读起来象是一组黑色幽默小说。对女性心理分析其实涵盖了女性生活的多方面内容,这些心理多半是成问题的,于是成为柏杨笔下揶揄的对象。例如,关于处女心理,这是中国文化长期形成的一种奇怪心理,但西方也同样有些奇怪的心理情结,看来是男权占据统治地位的人类社会中设想出来对妇女的压迫与歧视招数,但偏偏妇女就与男性合作来加强这种偏见。对某些奇特的女性心理,例如,老夫少妻,这在中国古代不算什么新鲜事,柏杨关注的是在现代文明发达的当今社会,年轻女性为何喜欢成熟乃年长的男性,柏杨居然分析出七点理由,这些理由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条条是道,令人拍案叫绝。柏杨有着非常好的古典文学和历史修养,他的渊博是公认的。在他论述女性的这些文章中,不少就信手拈来古代的典故传奇,说起古代的女子,古代的那些婚恋奇事,柏杨说得照样趣味盎然,既针贬旧弊,又发人深省。


     仔细阅读柏杨的文章,不难发现,柏杨也不是一味嘲笑讥讽女性,在他的言说中始终贯穿着平等尊严的思想,而男女平等是他女性批判中的根本立场和价值追寻。他激中火力攻击的主要是男尊女卑的思想,这就切中了存在于中国几千年封建文化中的顽固病症。就是到了20世纪中后期,也依然存在种种性别歧视。柏杨对这类现象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他对大男权主义的批判,令人惊异地与女权主义者如出一辙。在女权主义者看来,男权主义就是集权主义的根基;在柏杨的批判中,集权主义就是男权主义的延伸。女权主义者是把性别政治化;而柏杨则是把政治世俗化。集权主义的本质就存在于日常生活的本性中,日常生活中就压迫处在弱势的女人,在社会统治中,当然也就压迫弱势的平民百姓。正是在日常伦理中存在的异化,构成了专制集权的最牢固的根基。柏杨没有从理论上和逻辑上揭示它们内在的关系,他总是在批驳这些男女性别压迫中,例如,封建帝王在后宫的荒淫与专制,来批判封建社会的专制,由此也自然隐喻式地批判了现代和当代的专制集权。对于柏杨来说,专制集权不只是政治问题,更重要的是文化问题。特别是对于中国这样古老的文化来说尤其如此。


    柏杨的杂文的内容极其丰富,既不是这则短文所能概括,也不是理论表述所能涵盖的。柏杨的杂文主要是放置在世俗文化批判的框架内来展开的,他要改变的是国民性,而不是政治信仰;他要革除的是文化陋习,而不是社会制度;他要强化的是民众的道德操守,而不是条条框框的法制观念。但这并不等于柏杨反对所有后者的建设,而是所有政治信仰、社会制度与法制观念的改革建设,都必须以前者为基础,为先导。如果没有前者,后者就只是无本之本,无源之水。这正是柏杨作为一个现代性文化批判者所独具的思路,也是我们在今天看来,他持续这么多年的批判尤为显得难能可贵之处。


    作为一个激烈的世俗社会的批判者,柏杨恰恰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怀抱着深远的理想,怀抱着提升中国文明的最真诚的愿望,愤世嫉俗,嫉恶如仇,从不姑息,决不手软。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坦诚与彻底。“中国人有这麽多丑陋面,只有中国人才能改造中国人。……中国人的苦难是多方面的,必须每一个人都要觉醒。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一个好的鉴赏家,我们就能鉴赏自己,鉴赏朋友,鉴赏国家领导人物。这是中国人目前应该走的一条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在《丑陋的中国人》结尾,柏杨如是说。今日听来,依然振聋发聩。自从1960年5月在《自立晚报》上写专栏起,迄今已近半个世纪,看看历史的巨大变化,柏杨所指陈的那些文化病症,并未销声匿迹,有些依然顽固,有些变本加厉,柏杨的意义无限深远矣!我不敢说柏杨的精神不死那样的大话,但我敢说柏杨的文章不死!

文章引用自: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3fffb40100900q.html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5:01:18 | 显示全部楼层
韩浩月中国人依然丑陋


柏杨先生走了。朋友送我的那套《中国人史纲》还没有读。还记得把它放到书架上时,手上留存下来的厚重感和内心瞬间涌上的安宁感。如果有人问我,即便穷尽一生也不见得读完其全部作品的中国作家有谁,柏杨会是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名字。柏杨的著作要慢慢读,但柏杨的名字,我们却要赶快镌刻于内心,在擅长遗忘的时代,别让他也成了过眼云烟。

接触柏杨这个名字,还是在我初中时,那时正懵懂,关注内心世界要远多于身外事。现在人们回忆起上世纪八十年代,通常会加注于“热烈”“激情”等沸腾的词汇,而柏杨一句“丑陋的中国人”,无异于兜头浇下的一瓢冷水,这瓢冷水掀起的柏杨热,使得他的名字成为当年大陆文化阶层熟知的核心词汇之一。柏杨的这句名言,对一个在接近于无限纯真的环境中成长的初中生来说,它带来的刺痛感是陌生而新鲜的。

柏杨先生走了,而中国人依然丑陋。“我所以敢指出中国人的缺点,正因为我是中国人。长期以来,你们所看到的,多是虚骄的中国人。而现在,二十世纪七○年后,有检讨能力和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一代中国人诞生,我们需要各位的帮助。”——有必要复习一下柏杨的这段话语,因为自他说完这段话之后的二十多年间,我们在培养检讨能力和独立思考能力上,仍然没有显而易见的进步。盲目和从众,死不认错,自我膨胀……这些柏杨尖锐批评过的国民性格缺陷,仍然可以通过各种信息找到对应点。

柏杨最大的价值不仅体现在他二千余万字的文学和史学著作,更体现于在中国人的劣根性逐渐被美饰得近乎虚假的时候,再次揭了全体中国人的疮疤。自他之后,东施效颦者众,一时间批评国人也成了一股文化潮流,但柏杨和那些只会批判不会建设的人是不同的,虽然他也给不出如何让中国人不丑陋的最佳答案,但他的写作是带有尊严的写作,他的笔触蘸有浓烈的情感,这种情感依然是他多年不变的“爱之深,痛之彻”。2003年,《我们要活得有尊严》在内地出版,这本书,被视为《丑陋的中国人》的姐妹篇——有尊严地活着,也算是柏杨给了自己和大家一个共同的答案。今日中国,“尊严”也正成为国家和人民践身厉行的关键词。

柏杨是痛苦的,他和同样坐过监狱的老顽童李敖不同。对李敖而言,坐监狱是一种资本,但对柏杨而言,却是一种耻辱。嬉笑怒骂的李敖眼下正在为他写作的一本小说鼓于呼,柏杨若能有李敖三分之一的狂放和洒脱,也会消减身上所肩负的过多沉重。也许,他给自己定位就是一位谏言者的角色。柏杨一生都近文化而远政治,但直到病重时,他都没有忘记向马英九强调,身边要有“魏征”型的人物。有人说过,“柏杨是一个政治文化纠缠在一起的人物”,这也许是对他最为贴切的形容了。

感谢柏杨,他扮演的启蒙者角色,几乎无暇,接近完美……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d5b04c01009loe.html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5: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柏杨: 不为君王唱赞歌, 只为苍生说人话



核心提示:86岁的柏杨宣布封笔。他最后的作品是为《柏杨曰》作的序,结尾他说“不为君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他的话语仍然犀利如刀,《丑陋的中国人》使他成了一个时代的符号,让中华人对传统文化的反思得以充分发酵。
“在军法处看守所被羁押的日子,监狱外面就是农田,常听到种田的老农们指指点点向别人介绍说:‘里面关的都是老天真,他们梦想什么民主!’”
“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一条龙,三个中国人在一起,就成了一条虫”;“我们的民主是‘以示民主’”;“窝里斗,是中国人的劣根性”
“要改变中华民族的气质,绝不能仰仗‘大人物’动手,应先由‘小人民’做起。”显然,对于柏杨来说,如果中国人不能养成人权素养,那就还是有丑陋之处的。”

《南方周末》记者 师 欣


86岁的柏杨宣布封笔。他最后的作品是为即将在大陆出版的《柏杨曰》作的序,在序的结尾,他说“不为君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廉颇老矣,风骨依稀。

他的话语曾经犀利如刀,《丑陋的中国人》使他成了一个时代的符号,让中华人(柏杨语)对传统文化的反思得以充分发酵。

不过,电话一边传来的声音终于垂垂老矣。今日的柏杨久卧病榻,常昏睡整日方能清醒,但他口中说的依然是反思,只是比起20年前的痛快淋漓、剑拔弩张,已平和了许多。

2006年9月中,柏杨授权《南方周末》进行封山采访,当是对大陆读者的一个交待,也算是告别。

游击战士

“我满身都是伤,想要突破自己好困难。舔伤也不是都能舔到的,但,我还要飞。”

——柏杨

“政治文化纠缠在一起的人物”——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柏杨杂文系列的主编陈晓明这样总结柏杨。“他早年投身政治,效忠过蒋介石,后来又在蒋经国手下”,即便批判世俗社会,却也没有使用传统表达诉求的政治语言,而多是从人文角度,站在边缘。

采访中,他的夫人张香华曾反复强调:“柏杨没有政治立场,他从来没有表达过——我支持什么?他不会再加入国民党,也不会加入民进党。他属于游击队,对写作能卖钱营生已经很满意了。”

但柏杨的“游击”,要到去台湾以后才日渐显眼,而他与政治的瓜葛却还未结束——他高中未毕业就进入武汉“战干团”(国民政府为阻截奔向陕北的青年潮所设立 的收容机构),在此加入国民党,第一次见蒋介石,兴奋得甚至“忘记举枪”;其后,顾不上媒妁之约的妻子,来到重庆国民党培养干部的基地受训;在重庆他结识 了第二位妻子,并有了孩子;但他未多享家庭温暖,就辗转去了东北,最后跟着国民党败退的路线一路到了台湾……

对这些,柏杨都有解释,比如投考战干团,是为了逃避继母毒手,也是逃避没有初中文凭却“混”入高中的尴尬;至于初见蒋介石的失态,则是因为想着可以对乡亲 夸口说见过领袖;到重庆是因为时局大乱;而他对最终去台湾的说明最堂皇——“他们要把一切交给党安排。奇怪,自己的一切为什么要交给党?自由是我的文化, 生命的情调”。

但初到台湾,他的自由还局限于老友聂华苓记忆中的灵光一现、嬉笑怒骂。他对社会反思的表达隐晦得多,多是些反映生活艰辛、理想失败、爱情幻灭的小说。

这样的表现,与他身在救国团,任“中国青年写作会的总干事”的身份颇有差异。救国团是蒋经国创立,柏杨当然是太子门下。所以,虽能远远欣赏,聂华苓其时对柏杨也还有自然的“畏惧”。

救国团差事,对柏杨来说最重要的或许是让他终于告别了多年的疾苦——1948年,饿得发昏的柏杨曾在街头大骂自己“无能”。只是为了追求第四任妻子倪明华,柏杨才放弃了工作和原先的家庭,为养家糊口,以“柏杨”之名进行杂文创作。

写杂文那些年,他生活安定,家庭美满,女儿佳佳的出生又平增亲情慰藉。而他的杂文也渐露锋芒,针砭时弊,并拥有了相当数量的读者。不过,他却在不经意间被政治撞了一下,而且这一撞突然且致命。

为贴补家用,柏杨兼职给《中华日报》家庭版翻译“大力水手”漫画。有一个主题是父子二人流浪到一个小岛,竞选总统,发表演说。其中“Fellows”一 词,被柏杨幽默地译成“全国军民同胞们”。这个说法其实常见于蒋介石发言中对民众的称呼,在那个年代,总会惹人联想。1968年3月7日,他终于被冠上 “打击国家领导中心”的罪名而入狱,稍后又追加了“共党间谍”的罪名。

不过,直至判决之前,柏杨依然心存希望。“开始,我以为只是一场误会,他们可能做事太积极、抓错了人。”他更没有想到会因言获罪。当时,他曾告诉倪明华: “蒋主任(即蒋经国)是热情忠厚之人,是非必明。” 然而,柏杨的幻想终于逐步幻灭了。最悲惨的时候,他甚至尝试了自诬、悔过、接受诱供。前前后后,他在监狱总共度过了9年26天。

柏杨表示,“入狱那天我真是跟国民党划清界限,绝望了。”然而,他对社会的抨击却是经历了狱中的煎熬之后才真正猛烈起来。从自由人走入监狱,再从监狱获得自由后,柏杨对政治、人性等有了丰富的参透和领悟。

出狱后,人生再一次归零的柏杨身上的“政治”色彩也逐渐浓厚起来,他锋芒毕现,甚至就两岸关系、民主、自由等政治问题发表评论。他也一再强调:“我本身没 有丝毫政治欲望,只希望在文化上作一点贡献,可是,政治牢使我感染上政治气氛,有时被问到政治问题,我就据实回答。”

老天真

丑陋的中国人,其实就是一句话,这是一种态度和宣言,被柏杨喊出来。——陈晓明

柏杨最后出版的一本书叫《天真是一种动力》。这份对“天真”的认知来自被关押的记忆。

“在军法处看守所被羁押的日子,监狱外面就是农田,常听到种田的老农们指指点点向别人介绍说:‘里面关的都是老天真,他们梦想什么民主!’”

柏杨老友、台湾远流出版公司董事长王荣文对此深有体会,“我们常常抱怨社会混乱,柏老却能永葆信心。因为他从历史角度看待问题,有时候比我们年轻人还乐观。”

从小说到杂文而入史,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以十年为单元,切割了他不同的创作阶段,十年小说,十年杂文,十年牢狱,十年历史,柏杨对传统文化的反思,国民性的反思也变得逐渐深刻起来。

柏杨觉得自己的小说与杂文有同等的成绩。他的小说常写生活艰辛,希望读者读了去想,“主角为什么会这么受苦”。但读者的反应往往只是觉得难过,这让柏杨觉得很受伤。

本是诗人的柏杨夫人张香华直言,“柏杨不适合写小说”。在她看来,柏杨的张力,批判精神更多还是通过杂文来体现。

牢狱,让柏杨的天真有了大爆发。一本《丑陋的中国人》让大陆的读者一下知道了柏杨。“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一条龙,三个中国人在一起,就成了一条虫”;“我们 的民主是‘以示民主’”;“窝里斗,是中国人的劣根性”。这些振聋发聩的声音,当年都被称作思想的酵母。“他是一个斗士型人物,语言带有挑战性和攻击 性。”同心出版社的谢玺璋强调对柏杨认同,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沟通——所谓壮怀激烈的情感。?

这种观念的成型当然不是一蹴而就。“我走出了最初女人和婚姻等风花雪月的题材,走进眼睛看得到的社会和政治的底部,最后,再走进传统文化的深层结构。我把它譬作‘酱缸’,但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个酱缸竟有那么大的腐蚀力。”

时代变了,谢玺璋多年后重读又有了新的感悟:“柏杨给我的感觉很难摆脱那个时代,那个反对独裁大体制下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他过度夸张了文化的作用,而且看文化角度过于绝对。”

柏杨还以另外的方式对文化、传统进行反思和回答——那就是历史和人权教育。

入狱是一个转折点,单调的牢狱生活,使柏杨不再有丰富的讯息加以指点评论,能看到的报纸有限,但是史书是一个例外。

在牢房里,柏杨每天背靠墙壁坐在地上,在狭小天地里开始抒写“小民的历史”。这期间,他高产完成了《中国人史纲》、《中国历史年表》等四本著作。

很多人都认为柏杨转向历史研究,是不得已的选择,柏杨却不同意。“我逐渐发现中国的历史太久,文化绵延太久,一切的病态,一切的阴暗面,现代人固然要负 责,但要追溯它的根源,似乎应在文化上作更深入的检讨。所以我改研究历史,从历史中去探讨我们的根,哪些是优秀的,哪些不是优秀的。”

犹如医生指出病症,柏杨也在多年思考后得出了药方,“我曾认为中国文化是一个沉淀、腐化力极强的酱缸……现在,再度整理史籍,我更发现中国文化的基因里,一开始就缺少人权思想,从没有人权素养。”

“要改变中华民族的气质,绝不能仰仗‘大人物’动手,应先由‘小人民’做起。”显然,对于柏杨来说,如果中国人不能养成人权素养,那就还是有丑陋之处的。”

爱恨情仇

在台湾,他没有一般家庭中那种子女的团聚,我想他有失落。

——张香华




作家聂华苓曾评价柏杨小说和杂文有一个共同点,“在冷嘲热讽之中,蕴藏着深厚的‘爱’和‘情’。”

问及出狱后57岁的柏杨怎么就吸引了相差近20岁的张香华。“不知道呀,就这样稀里糊涂嫁给他了。”眼前这位已60多岁的优雅女人焕发出少女般的情怀。

张香华记得,初次见面后转天就收到柏杨的信,“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你”。柏杨的行动力让张无所适从,包括求婚,都是突然而直接的一句话——“成个家好不 好”。张香华说,她曾推说不合适,觉得柏杨已经有多次婚姻,不能再遭受打击。但柏杨只一句“我不在乎任何打击”就彻底击中了她。对于柏杨的爱,老友孙观汉 曾总结说:“宁愿为了爱而失恋,而不愿因为失恋而不爱。”

如今在共同走过28年之后,张香华会跟记者分析柏杨自身的矛盾性,“他从封建社会走出来,一直批判儒家。但是生活层面,他又是典型的中国人,彻底的儒家: 重情意,很体贴。”张香华还这样描述柏杨的情意,“如果你不是一个很强壮的灵魂,会被他毁掉。因为他很会宠人,宠他的女人,宠朋友,没有原则。”

夫人办事归来,他会道一声“辛苦”;家里已经有车,还要给张香华再买一辆方便她使用……他的宠,尤其体现在柏杨入狱前,给前妻倪明华的一封信,事无巨细,情意绵绵。“努力补习英文……你也不要哭,更不可到处控诉,更不可云军法不公,免你再受打击”。

然而,倪明华还是成了柏杨5位妻子中,惟一主动离开他的,在他狱中最绝望的时候,终于形同陌路。但柏杨依然有同情。“1960年代坐政治牢,连孩子读书也被人骂,没有脸上学。我想她是不得已……”

当然,更早几次婚姻的结束似乎还是柏杨的主动放弃,但他早期颠沛、潦倒的生活使他的放弃多少具有时代悲剧的意味。柏杨把第二位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保存了40 年,后来还提出了他自己根本无法做到的婚姻八盟约……张香华对此却有足够的包容和理解,“从穷乡僻壤的野孩子,到最后惹来杀身之祸,变化这么大……落差也 很大。我觉得要做他的夫人,如果是原配,都无法白手偕老。”

柏杨交往圈很广,但是牢狱之灾后,朋友也过滤掉三分之二。对此,他也早就预感到“人在危难,朋友自必少,若干朋友,必有嘴脸者,万勿悲愤,要忍才是第一等人”。经历洗礼,他与核物理学家孙观汉以及读者陈丽真的情谊确是历久弥坚。

大陆的读者总喜欢把柏杨与李敖放在一起,因为两个人都因文字入狱,又都有颇大的影响力。针对《丑陋的中国人》,李敖还著有《丑陋的中国人研究》,其中多篇 章节矛头都直指柏杨,而在《柏杨回忆录》中,对李敖则只字未提。与两人都熟识的王荣文告诉记者,“两个人完全不同的态度,足以见双方不同的个性。这就是柏 杨的策略和为人。”

问及柏杨此生最大的遗憾,夫人张香华停顿了片刻回答道:“虽然他没有明讲,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人生那么曲折,儿女都比较疏离。在台湾,他没有一般家庭中那种子女的团聚,我想他有失落。”

当然,时下让这位老人最受伤的当属岁月,他曾说,“想起失智、瘫痪、中风,所有造成老年人恐怖的,其恐怖程度都远超过任何政治恐怖。因为政治恐怖受害的是一群人,老人的恐怖则由老人个别承担。”

岁月,是任谁都避不开的槛。


2006-10-14  来源: 南方报业网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5: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丑陋的中国人》在线阅读: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5: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柏杨杂文《“鬼话”中国正史》在线阅读: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5: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5: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柏杨夫人张香华评论家陈晓明聊天实录

发表于 2008-5-1 07:25:16 | 显示全部楼层
哀悼!
发表于 2008-5-4 07:4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沉痛悼念!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时事点击|中国书法全集|小黑屋|松竹书院|养晦书塾|刘正兴画苑|艺术展厅|学术研究|收藏鉴赏|自治社区|休闲社区|Archiver|书法在线 ( 京ICP备17008781号

GMT+8, 2024-4-27 04:31 , Processed in 0.188445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