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记录〗“经典与现代——周韶华书法艺术展”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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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在座的都是从专业的角度阐释或者解读周老的作品，今天我要从心理学和哲学的角度来说几句感受，也是部分回答主持人第一和第三个问题。周老80多岁，笔耕不辍，为什么能坚持？为什么他的作品都是大的系列作品，能成体系的作品？其实我觉得在书法界和绘画界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从心理学和哲学的角度能够部分地的回答这个问题。

从心理学的角度，周老今天画展的题目叫“天人交响”，其实“天人合一”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个思想，“天人合一”是自然和人的和谐统一，我觉得更深层次的是周老把自己心灵的东西注入了他的作品，使作品有了生命，这就是主客合一、原始思维。古代的原始思维使客体有了生命。从大的角度，周老把中国传统文化注入了作品，他凝结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和精髓，使他作品有了民族文化上的灵魂和生命。

从精神分析学的思想上讲，体现了精神分析著名的代表荣格的“集体无意识”。我不懂书法，也不懂绘画，但是我感受到心灵的东西在里面，它有了生命。现在的世界是工具理性统治的世界。我觉得周老的作品不光给人艺术审美感受，给人专业上的启迪，更重要的是净化人的心灵的作用。从西方哲学的角度来讲，周老为什么能形成大的体系？在座的学者都从中国的传统文化和中国哲学的角度，或者从你们所处的专业美术解读这种大体系，我觉得更多的是周老受到了德国古典哲学的影响。在半个月前我跟周老有一次交流，他就提到了德国哲学的大的体系，像康德、黑格尔他们的思想，我觉得诠释周老的这种体系理论，从这个角度阐释和诠释，可能给我们的体会更深，更能理解周老的精神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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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明：周老展览研讨会的主题是“经典与现代”，我们聚焦于现代，传统经典很多，样式多是文献性的文本，我们的生活空间是案头。现在的书法艺术从小众性的文人书斋中进入公共空间，我们的书写状态是多样性的，周老展览里有两个部份，一个是原，一个流，体现书法的“源”，一个表现“流”。周老的书法样式和风格，要定格在“流”上。书法是以汉字造型的艺术形式，书法创作是以在大众审美的公共空间里，以它的现代艺术理念，带给我们的书法艺术形式，他具有现代意义，因此，需要有一大批具有现代意识的人去探索和实践书法的创作。这是在书法本体的表现。下一步，在周老的“流”上建立起自己的书法语言，这不光是周老的任务，也是现代书法界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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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少峰：我不同意唐老师的观点，假如你不喜欢他的作品，你的观点是不是具有普世性？我们不能以我们自己的价值判断，我们自己的知识结构和文化认同来判定一个艺术，如果你认为你的标准没有具备普世性，你说是好的，我说的就不好，谁来判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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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有的时候是一个概念之争，大家都说好，但是两个人谈论的含义不一样。我们的书法家比较多的是从笔墨技巧、从古法中出发的，周老比较多的站在图象的立场上出发，这也是可以讨论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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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非常高兴参加周老的研讨会和展览，刚才听了很多专家的发言，今天的研讨会也开得非常有意义，特别是大家的争论让我想到一个非常有意义的问题，也是周老长期对年轻一被说到的，就是你的作品出来之后有没有提出一个新的问题？拿出一个新的解决方案了没有？我觉得刚才的争论和说法的落脚点应该落在这个地方，我们所说的创新也好、传统也好，对古典的认同也好，对书法怎样走向当代性的问题也好，你是不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或者说这个问题在当下是不是有意义？我觉得这个最重要。刚才在发言中，兰干武提到了书法30年来的变化，30年来书法走过了很多，80年代有现代艺术，现代书法，有流行书风，甚至还有书法主义，其实我们已经提出了很多新的问题。书法实际上在20年来或者是20年前的一个空间中已经走向了后现代，很多观念艺术，其实已经把书法作为一个元素拿到了当代艺术中去，我相信很多老师在评论中也见到了类似的作品。我们今天在研讨会上看这个展览，我们是不是得到了一个新的问题，或者是不同于以往的问题，今天周老拿出来的解题方案是不是对30年走过来之后的书法有一个新的解决方案，我觉得意义应该在这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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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我从来没把周老师当成一个画家，我觉得他绝对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书法家。从80年代我很关注周老师，而且也曾经研究和收集过他的很多作品，我很遗憾的是周老师没有转向书法，如果转向书法的话，应该把它放在现代书法的氛围下进行评判，可能会更清楚。现在很多美术界和书法界提出的观点不一样，把它作为现代书法来探索，完全可以不谈文字，只谈线条，因为他的画借用最多的是线条，还有一个灰色地带就是传统和现代之间的探索，就像诗里的古诗和新诗，现在应该考虑书法上的传统上的，按照标准方式，表现手法，评价方式都有不同，这样可能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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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互动的部分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接下来有请周韶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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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韶华：听了大家的意见，我很受启发。我自己办书法展是由于我对当代书法界“不在状态”的一个反思。有时候，我感到非常遗憾，宋代出了那么多杰出的文化人，结果灭亡了。我非常佩服苏东坡他们这些人。现在的书法家只是抓了一点，实际上有三个支撑点。如果苏东坡的诗词不是那么好，那么他的绘画理论就不会那么高了，他的赋成为了经典，有很多的支撑点，构成了一个很丰富的、很丰满的艺术家。米芾的米点山水非常好，非常伟大，他的书法要是不好，他的诗要是写得不好，米点山水可能不会好。我觉得我们国家很快就可以到那一天了，盛世时代就到来了，我们的艺术家跟前辈比一比，我觉得差很多很多东西，无法和盛世时代相比，那么多伟大的诗人，伟大的书法家和画家。我们专攻一个东西，把自己萎缩在一个非常小的点上，没有把绘画的大传统，纵的、横的东西进行把握。而且很快给自己定格，就定在这一点上，这一辈子就画这样的东西，翻来覆去的重复。现在从中央到省都提到要建设文化强国、文化强省。我前一段时间给省委书记写了一封信，现在我听到关于文化大发展的宣传报道，包括领导的讲话，包括一些文件，我觉得都没有精英文化，如果楚文化没有屈原，楚文化恐怕就没有那么光彩，在历史上就没有那么厉害。应该纪念屈原，纪念屈原的目的还是要张扬文化，要放在一个很高的点上，使我们国家的文化真正在世界上崛起，我们拿出来的不是一些很单薄的，很平面的，经不起时间检验的，这和泱泱大国实在不相衬。有些很有名的人和历史上的大家相比何其单薄，有的人连作品都没有，这跟盛世文化，跟文化强国很不相称。

我认为，国人在书法方面要很好的补上去，我也是一个美术的“残疾人”，画画得还可以，马马虎虎，但是书法不行，中国的画家没有书法还是不合格的，应该把书法的文化很好的搞清楚。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要面对当前存在的问题，我觉得一是传承与现代，有的人讲传承，他没有进入当代，他是回过去了，传统经典再好，如果不转型，不转换，而且越不过去，你都达不到“二王”，“二王”是不可企及的，是不可超越的，如果你超越了肯定又是另一个境界的艺术家了。我们跟苏东坡相比，跟米芾相比我们还是差得太远了，苏东坡的诗词现在看起来简直是千古绝唱，也是不可企及的。但是我们会不能有新的东西来补充呢？作为一个艺术家你身上要有很多的元素，应该很饱满的、很丰厚的文化修养，不然的话你就很难有所创造。确实要把经典元素，至少要拿一些在自己手上，你完全跟它不沾边就做不下去，没有后劲。但是你的观念不新，没有时代的大视野，没有时代的大思维也不行。

我自己要进入这个状态，做了一番努力，做了很长时间的思考，做了很长时间的资料的准备，一个创造要有所突破，要解答一个问题，要钻研很丰富的资源，如果不面对这些资源，不去体验它，不去进入那个领域就很难使你的东西丰富起来。

文人画为什么能够崛起？就是王维、苏东坡、米芾，很多这些很有修养的人，他把诗带进了绘画，把书法带进了绘画，以诗入画，以书入画。所以产生了水墨写意画，文人画崛起了。没有修养你就缺少很多元素，处理点线面的关系，处理空间分割，最后只能守在那个地方，没有新的东西帮助你突破。唐四大家，过去没有什么出版印刷条件，重要的东西要强调实用，要强调运用，强调刻在碑上，方块字到了很高的水平。但是太恪守规范，我觉得他的楷书没有活力，有些楷书也写得很好。柳公权的草书，我觉得是威风凛凛的，非常的悲壮激烈，非常有艺术生命，比他的楷书要好得多，我认为他的楷书并不成功，太死板了，看着非常不好看。问题在于个性不够，现在对传统的挑选，从上下五千年来做一番很好的体验。

我还有一个顾虑，像唐先生说的问题，如果我没有第一馆的传统东西，你就要对我彻底的否认了，我是从传统中来，但是我的目的不是回到传统中去，回到传统中我赶不上“二王”，也达不到晋书的刚劲有力的感觉。我有一些观点在两个引言中，包括展览的序言中也基本表达了。画和书两者互为作用，互动的，做书法我有一个很大的启发。下一步大写意的问题要好好做一做，水墨大写意。从梁楷以后，好象到头了，后来虽然有一些成就，但是好象那种淋漓尽致的感觉不够。我觉得大写意还可以大大的发挥，大展雄风，大示威风。要发展绘画，不采用书法不行，做书法，完全对绘画，对诗歌，对音乐都很外行，恐怕书法也很难做，不要孤军作战，要有很多的支撑点支撑才可以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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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这个展览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展览，而且这个展览是有非常明显的探索意义的展览。这样的一个有探索意义的展览，给书法界带来的冲击是非常大的。假如这样的展览在美术界、雕塑界、绘画界，可能大家能常见到以外，在书法界大家比较多服从于现在的技术主义的倾向以后，不管对于哪一件作品赞成或者不赞成，但这种基调和他的努力非常有冲击力，非常值得我们反省。我觉得有几个点是我们专家在讨论的时候都提到的，首先是做到这样一个展览要有充分的自信，像刘纲纪先生谈到了“文化自信”，一个只关注技巧的书法家很难有文化自信，当然反过来，如果一个没有书法技巧的艺术家去关注自信的话，那这个自信是很虚妄的，所以必须得脚踏实地。至少我们在看过很多技巧非常精良的书法展览的时候，来看一个有点另类的周韶华80多岁的探索展览，我觉得这个展览非常有参照意义。

第二，书法创造要有更丰富的资源，也是刘纲纪先生谈到的。当然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们作为一个书法家，我们是把古代的书法当做资源来做别的事情，还是把这些书法当做一个目标，而不是当时一个随时利用和随时抛弃的资源。这需要我们站在书法的立场，如果站在大意思的立场可以用完随便扔，但是如果站在资源的立场，这个资源怎么运用是周韶华老师提出的课题。

刘正成先生提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话题，就是他说看了书法是只见到了书法见不到的人。现在的技术主义的风气是大家追究某一件作品技术是不是精良，技法是不是到位。但是很找到背后人的存在，在里面的解释有很多，有些赞成可能有些也不赞成。比如谈到周韶华先生之所以做得好，是以画入书，我开始也不是特别的理解，甚至有时候不大赞成以画入书，我认为这是一个个人观点问题。因为以书入画和以画入书给我们的感觉都是借，其实参考的过程中是不是书法本身的本位，书法本身没有生命力，你只能从外面去借，但是我们的书法是不是山穷水尽了，没有生命力的。毛时安先生和曾来德先生，最大的一个提示就是提出一个展览必须要有启示，必须要提出问题，这是我们今天书法界最缺乏的，今天的书法界很少有问题意识，无论是创作还是评价。一点就否定全部，对现在学书法的孩子来说，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如果放高层次，我们不是在谈书法教育，我们是在谈一个艺术家的创造力，我觉得提出问题，和找到每一个展览给我们新的启示最重要，就是要看对象是谁，如果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就少谈启示，如果对一个成熟的艺术家最关键的是要看有没有生命力。

周先生这次天人交响的展览，提出了很多的问题。徐本一先生说现代书法坏就坏在创新，也引用了别人的话。孙振华提到了可能性问题，要不断地尝试各种可能性，这是站在成熟的艺术家的角度说的。

制造事件，艺术的发展，在整个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尤其在近现代的艺术中，其实就是制造事件，也许你很张牙舞爪的提事件，但是别人并不认为是一个事件，能不能制造一个事件，让大家感觉到你的行为和思考对今天的书法有意义。我特别关心傅中望馆长提到空间场，我觉得空间场是今天的每一个书法家都不敢说已经对这个问题思考成熟了，但是我们又进入到崭新的时代了，所有的书法放在展厅中和公共空间中看，但是我们对空间场没有概念，书法家非常弱，这是对我们很大的启发。

周韶华这次展览中非常有特点的一点，他说苏东坡的诗词歌赋太厉害了，周韶华先生在很多展览中引进了主题，或者是内容的规定性部分。我觉得他已经在这其中有很大的尝试。

当然，所有的这些，文化自信也好，作为一个探索者也好，讨论书法的各种可能性也好，一直到他的展览的过程，引进构思和大概的专题，大概的主题也好，一直到最后展览展示出来的空间场也好。所有这些内容都应该被我们看作是今天天人交交响这个展览给我们书法界提出的话题。这些话题即使是在国展，广西展览的国展论坛大家讨论的是这个作品都是小草，都是拼贴，缺少磅礴大气的作品，我觉得还是风格和技术层面，而没有向今天讨论空间场，讨论主题的引进，讨论文化自信，讨论我们作为一个探索者的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展览就有意义了，因为它给我们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今天会场大家的配合也很重要，我今天比较幸运，都是很熟悉的朋友，说话重一点轻一点都没有问题。所以大家前面的发表和后面的互动，我觉得做的非常成功，尤其要感谢后面有几位并不是邀请的专家，而是来听会的几位朋友主动的提出观点，也向大家表示感谢。

最后，有请周先生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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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韶华：这次参加会议的朋友都非常认真，会议主持得也非常成功。我觉得研讨会也做了很多次，我最满意的还是这次的研讨会。真正深入问题本质来谈一些自己感受很深的问题，特别是这次报纸宣传以后，会对书法界有所触动，有所触动就是成功的。非常感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