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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的自信”与谵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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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5 14: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关天茶舍』 “现代性的自信”与谵妄

                         作者:乡下闲人 提交日期:2004-12-12 17: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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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武
    
    就当前看,“三农问题”正在朝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一方面,土生土长的中国“三农问题”正在变成一门非常精致的专门学科。今年7月,在浙江大学举行的“国际三农问题研讨会”上,所有的发言人都被要求同时用英语演讲,参与的学者不仅有国内有名或无名的学者及专家,也有国际知名的学者。研讨会对 “三农问题”所分的专题之细、研究之“科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既有关于农民负担的研究,也有民工进城的行为研究,甚至有人通过分析得出“农民不消费是因为观念障碍”这样的结论。
    看着那些或因年轻而踌躇满志的研究生、博士生,或左一个经济学右一个国际学术术语的演讲,让我不能不怀疑:这些能够顺利地用英语写作、表达的“世界人”们是否真正理解了农民的行为所包含的意义?是否能够真正设身处地地“为农民着想”?如果不理解农民行为的意义,他们为“三农问题”开出的药方又有什么意义?
    与此相应,网上开始出现了另一种比较极端的声音,正在试图消解学术上日益发达问题也日益严重的“三农问题”。他们认为,从经济学的角度讲,所谓的“三农问题”只是一架堂·吉可德的风车,是学者们炮制出来的。他们所用的逻辑十分简单,“如果是真正的市场经济,这样问题会怎样演变”,由此得出的必然结论就是,中国有三农问题是因为没有“真正的市场经济”。而中国为什么没有市场经济,原因就很明确了。相应地,他们所要求东西显得很简单,就是打倒和否定这种影响中国建立“真正的市场经济”的障碍。
    当然,从单纯的逻辑演绎的角度看,从假设到结论,这个论证过程显得像是一个阿Q所划的圆圈,无论是否划得够圆,毕竟都是朝向一个“真正的”圆的方向在努力。用有些人的话说,自由主义的言说化约到最后,都不过只是一些同义反复而已。我当然愿意承认,“如果有真正的市场经济”,情况就会变的好很多,正如我愿意承认“如果是共产主义社会就人们都是自由的”一样。
    但“三农问题”不是这样简单的逻辑演绎能够解决的,历史不是这样展开的,“言辞里的乌托邦”一运用到具体的历史实践,就往往会让人觉得可笑。温铁军说,中国20世纪三次革命都是以土地为中心进行的制度变革,都是农民革命。我把这种说法理解为,中国20世纪的历史事实上就是围绕土地所进行的斗争的历史。如果没有农民参与,中国的历史也许会很不同;但问题就出在农民不但参与了,而是这本身就是“农民的历史”。
    总体而言,这两种趋势看起来方向相反,其实结果完全相同:“三农问题”被消解了,不存在了,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教授学者们赖以发表论文著作混住房混职称,网上的讨论则逐渐朝着“口号化”的方向发展。这两种看法的共同问题在于,他们都没有理解农民,都在试图“代表”农民。号称解决的是农民的生计问题,农民的声音却总是缺席的,这就是当下“三农问题”的真实现状,问题所在。
    福柯曾在对囚犯问题发言时说,需要的不是我们去“替”他们说话,“为”他们说话,而是我们为他们创造发言的机会,说出他们想说的,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表达他们自己的想法和需要。他解释说,“他们”和“我们”是不同的,他们有自己的话语体系,有他们的表达方式,只不过被“我们”的声音淹没了而已,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挖掘出这种被淹没的表达方式和声音,让他们自己说话。把这种观点换成温铁军关于农民问题的一个观点,就是“让农民代表人民”。
    现代性的一个结果之一,就是现代知识体系被当成普遍真理,被认为是普适价值。而在现代社会分工体制中,负责生产、维护和传播这套“真理体系”的则是知识分子。一方面,知识分子从具体的社会生活中被抽调出来,进了学院,沉湎于书斋里的苦思冥想;另一方面,无数先辈们所建立起来的完善的符号——话语体系使他们自己产生了一种幻象:我研究的是真理,代表的就是真理,我就是手握真理的那个“人类的少数”。因而完全缺乏对自身的认真、深刻反思,缺乏对自己的知识的警惕,过分热中于发表各种各样的柏拉图意义上的“意见”。苏格拉底说“除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到了现在,这话变成了“除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用加尔布雷斯的话说,就是“危险就在于他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在这种语境中,现代化、城市化、市场经济等等,都变成了普世真理,如果谁还没有接受这个“普世真理”,谁就是落后、愚昧、封建、没文化、顽固守旧。说起来,这些人都会对黑格尔、马克思表示不屑,但事实上,在他们内心里顽强留存着的,恰恰是完全相同的一种“现代性的自信”,相信自己代表了真理,代表了历史进步的方向。而在背后支撑这种“现代性的自信”的,则是“历史是发展的,发展是有规律的”一类的教条观念。当中国知识分子喊了20多年的“反思中国近代历史”的口号后,反思自己仍然没有被提上日常,他们仍然自觉不自觉地要为历史代言,为他人代言,具体到“三农问题”上,就是要为农民代言,把自己想象出来的农民的需要当成农民真正的需要。
    事实上,“我们”的知识是在现代知识体系之中培养出来的,而“他们”——农民——所生存和赖以表达自己的,完全不是这套符号——话语体系。用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中国各地丰富多样的方言,绝对不是如今经过“现代化”过程改造了的书面书写话语体系。虽然偶尔“他们”也使用与我们相同的“能指”,但在“能指”背后的“所指”却往往是大相径庭的。比如曾经一度很流行的一首歌《流浪歌》,学者们可以用文化研究、文化工业等等各种各样方式阐释、批评,但你不能否认,当民工们在回乡的时候唱起这首歌所表达是一种远不能用“流行”来涵盖的意义。
    当我第一次到深圳的时候,我在公交车听见《流浪歌》这样在内地早都已过期了的流行歌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惊讶,但当我在临街的高楼大厦背后听见湖南、四川、东北各地方言的时候,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文化场域之中,他们原有的符号——话语体系是无法被别人理解的,他们相互之间沟通的唯一方式就是夹生的普通话,他们向一个文化背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对象表达自己的时候,所使用的只能是这种文化工业生产线上出来的次品货。在与别人交流的时候,他们需要把自己的文化“翻译”为能够被更广泛的理解和接受的方式。久而久之,当他们习惯了的时候,原来的文化方式逐渐被遗忘,原本“异质”的文化这时就成了他的自我表达方式。
    当然,这种批评并不否认一个事实,正在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学者越来越注重田野调查,原本普适的那个真理体系正在被逐渐解构。但现在的问题仍然在于,那些做田野调查的学者无法把他们在农村里所感受到的“他们的”文化与生活“翻译”为“我们的”文化与生活。在1990年代,从曹锦清的《黄河边的中国》开始,到去年引起广泛关注的《中国农民调查》,他们的成功与其说是细致的考察与深刻的反思或者缜密的逻辑,不如说是他们所采用的方式更贴近真实的“他们”,又更容易被“我们”理解。
    “我们”与“他们”,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对城市的想象往往流于过于简单,而“我们”对农民的理解也往往流于单纯的想象,或者是野蛮、落后、愚昧,或者就是卢梭式的美好想象。在“他们”与“我们”之间,如何做到更好的沟通,这是“现代”以来的问题——在“前现代”时期,知识分子本身就是乡土社会的一个有机构成部分,不存在太多的隔膜;却也是关于未来的问题。承认这一点,不是要自命“现代”,而是对自己的“知识”能够多一份清醒的警惕,对“他们的世界”多一份“子不语”的聪明。不要轻易“为”他们立言,而要更加细心地去倾听他们的声音,融入“他们的世界”,才能理解他们的生活,也才能知道“三农问题”的真解。

作者:pdmikle 回复日期:2004-12-12 19:33:09    
  顶
  说的好

作者:pdmikle 回复日期:2004-12-12 19:34:13    
  沙发

作者:王语邻 回复日期:2004-12-12 19:50:43    
  这是一篇很有味道的文字,值得学习,嘿嘿
   刚刚把鲍曼的《后现代及其缺憾》读完,很能理解楼主的意思。
   不过,对知识者的看法过于简单,中国的知识者的问题恰恰相反,他们总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知道,不过他们的精神胜利法传统太强烈了,他们恰恰正是农民的后代,可农民的传统恰恰是遗忘,这种遗忘的传统在这些子孙的文字中就是迷恋于一些飘渺的文字。在中国,不是对他者的不熟悉,恰恰是对他者的熟悉,和对他者的复杂的遗忘感情在知识者的文字中徘徊。
   因为苦难太多,知识者们除了遗忘好象别无出路。
   但是,在这种遗忘中知识者变成的历史的投机者,毕竟中国社会最大的问题是苦难问题,学院知识者不是不知晓,而是不愿意去回忆。西谚有言: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
   一声叹,不尽人间哀

作者:fanqiuqiu 回复日期:2004-12-12 20:14:25    
  DING

作者:zhugz 回复日期:2004-12-12 20:50:19    
  好文,,,,

作者:描图 回复日期:2004-12-12 21:08:15    
  提上去
  

作者:青衣戏子 回复日期:2004-12-13 0:04:24    
  提,让人民自己代表自己~!!

作者:aliving 回复日期:2004-12-13 0:43:39    
  生命原本就是由简单和复杂交织着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思想体系必然在理论中将一切简约化而得出一般法则,可以介绍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偶在农村有多人称一人为疯,与之交流,只是稍微弱智。不过。生命中事情太多,他们只是挑重要的来进行,其他的简单化。
  而这或许就是一切复杂的根源吧!
  

作者:寒塘无雪 回复日期:2004-12-13 10:57:25    
  好文!

作者:乡下闲人 回复日期:2004-12-13 14:29:23    
  讲个简单的事情来证明一下我原文中的观点。
  
  2000年土地调整之前,我家有15亩地,主要的是三块,一块有六亩,一块有4亩,另一块有3亩。按照习惯,我们家每年都会给一块地里面种小麦,一块地里中玉米、糜子等杂粮。我爸曾对我解释过这么做的原因:N年以来,这是老先人传下来的做法,具体的原因他无法解释,但他知道这样做是有好处的,可以保“墒”——农村的哥们应该不难理解这个词。后来我曾试图用我学的“现代知识”去解释,然后又尝试着去推翻。我发现所有的解释都是可以被推翻的,唯一不能推翻的就是这样做有好处。
  
  我的意思是说,有些知识是已经被现代知识体系给排除出去了的,所以我们无法理解,也不知道怎么学会。但在前现代的农业条件下,这些知识都是很简单的,可以“习得”——不用硬找一个理性的解释,只要坚持这么做就可以了。许多知识在现代的濒临灭亡,其实就是这样造成的。因为我们都不肯相信前现代的那些非理性知识,我们以为自己的理性是万能的,但这其实是对理性的迷信。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相信,这个世界总有许多事情是不可以被纳入理性化的知识体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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