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简牍之旅日记（节选）

侯勇

简牍之旅纪行



人生识字忧患始

——写在敦煌和居延简牍之旅结束之后的话

熊双平

我知道文字可以表意的最原始的意识来自我的父亲，我父亲上学的时间充其量不超过2个月，可是他会写好多字。我小时候认为他最神奇的是可以背出整段的秦腔戏文，就这样我小时候也差点进了秦腔戏班。

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是我们的姓氏——熊，当时我们家的好多农具上都有这个字，种粮食的锄头、铁锹、选粮食的风车、晒粮食的席子等等，是父亲用毛笔写上去的，为的是邻居借用的时候以防搞混。

小时候经常要和父亲到农田干活，歇息的时候父亲就让我认字，可是始终写不好熊字，父亲不厌其烦，为的是让我以后不要干农活。到现在我都没有发现谁写的熊字会比我的父亲写得好，可惜他曾经写的都没有保留下来。今年清明节的时候回家，我试图想找到这个在我心中的图腾似的文字，可是我没能如愿，可是心里烙下的这个字无法抹去。

我一直以为文字的书写首先是理解文字，尤其是中国汉字的书写更是要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是内心一种发乎情的冲动的自然流露，才是优美的本真。

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对文字书写有了一些见解，当我在好多年前看见出土简牍图版时，我才觉得中国书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发乎情的本真文字书写，而不是你憋足了劲在哪里冥思苦想唐诗宋词。我这时候才释然了，这将成为我的个人爱好。

就这样我的心平静了，每每看到简牍图版，都会在想，当时的候官墙（啬？）夫书写的每一条简都是一条沙漠中流淌的小河。

简牍至于我们，不是简单地文字、不是简单的书法、不是简单的历史，他是历史、地理、天文、历法、文字、书法、军事、政治、边防、吏治、邮驿、绘画、文学、书籍等等，他还是候官啬夫们日复一日的生活。

他是一个综合体，庞大的让你我一时难以承受，简牍学，之所以能称其为学者，博大也！

看了些选堂先生的文章书籍，发现没有上过大学的人也能研究如此深奥的学问。眼看着当前的大学生连个人简历都写不出来的时候，这让我感到是前半生最不能释然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怀疑大学教育有什么问题，因为我没有上过正儿八经的大学。

我看到的《流沙坠简》，图版的印刷质量不能恭维，沙婉的简牍图版照片到了罗振玉手中，《流沙坠简》成书后在日本出版，我等看到时候，不知已经翻印了多少次。文化的流传和传承不单单是人的原因，个人有时候显得过于渺小，有时候却又是个人起到了无法估量的作用。

敦煌和居延简牍之旅终于要启动了，前一天，在张德芳老师的办公室，交流启动仪式的细节，张老师给我讲，你到时候一定要说几句话的，我极力推辞。我喜欢和文化人交流，但我惧怕在很多文化人面前说话，我怕言不达意，我紧张，我怯场。

最终没能免于献丑。

当我拿着话筒走向前台的时候，我大脑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知道如何说，但是让我更加平静的想起了我的家人，我的父母亲，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我女儿来之不易，她是我们的心愿，所以我们给她取名新瑗。

我喜欢简牍，也喜欢简牍书法，常常写点字，也学风雅装裱了挂起来，每每有客人来，女儿都会给客人讲，我爸爸是书法家，我感到惭愧。

活动筹划已经有些时间了，我女儿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有一天她问老师知道敦煌和额济纳旗吗？老师说知道敦煌但不知道额济纳旗，女儿告诉老师不要着急，等我爸爸回来告诉你。启动仪式的前两天我和俞文斌先生驱车离开西安。傍晚到达兰州，准备启动仪式，女儿来电话，兴奋的告诉我，我老师可棒了，她知道额济纳旗了，而且知道很早很早以前这个地方叫居延。我影响了我的女儿，我女儿影响了她的老师。我感到高兴。

启动仪式的当天早上，妻子给我发来信息：

我们家阳台上的黄瓜开花了，茄子开花了，西红柿开花了，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了满园的希望，结不结果不重要。

请享受这次盛宴吧！

感谢我的女儿，感谢我的妻子！

简牍之旅在愉快的旅程中结束了，我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阳台上的草莓已经红了，但还没有最终成熟，女儿已经等不及，眼巴巴的看着，伸出了小手。最终酸酸甜甜（我女儿的话）的草莓被我们吃掉了。

黄瓜的蔓马上要伸到阳台的屋顶。小小的黄瓜正美滋滋的挂在黄瓜蔓上。

又是美味，即将来临。

结果，总在不经意间！

侯勇

简牍之旅日记
（节选）

王义



5月12日  地点：兰州、武威、酒泉  参观武威文庙，西夏博物馆等，赶到酒泉，住酒泉

早起坐车往武威，孙占宇老师同车兼做导游，孙老师系兰州城市学院简牍研究所副所长、武汉大学简牍研究中心博士后，可谓是史上最高文凭之导游。

在过乌鞘岭时堵车，绕旧道上山，近处积雪初融，随处可见羊群在大地之上蠕动，远处白雪皑皑，像一朵雪莲自由地盛开在云和雾的天堂，更远处是湛蓝的天空，蓝得令人心碎。

清末陇上诗人周应沣《乌鞘岭》有诗云：“西去庄浪百二程，乌鞘峻绝插天横。一峰红日一峰雪，半岭黄昏半岭明。汉塞烽烟销斥堠，秦天夜月落长城。临边莫唱伊凉曲，苦说沙场不易行”。

车从乌鞘岭下来已是中午，一个崭新的城市出现在我们面前，武威到了。

午饭后急急忙忙去了武威文庙，武威文庙始建于始建于明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历经扩建，规模庞大，号称“陇右学宫之冠”。武威市博物馆即在文庙之内，收藏有历代图书、字画、碑刻及其它文物3．6万余件，其中汉简、木雕、木乃伊、铜奔马、鸠杖、凉造新泉、西夏牌、西夏铜火炮等都是举世闻名的珍品。

关于武威出土的汉简，双平兄有如下描述：“由于历史的原因，之前所有发掘的武威汉简，包括武威医简，武威仪礼简，著名的王杖十简。汉时武威，地广而人不稀，水草丰美，百姓长时间能够安居乐业，所以他才能出土如此雍容华贵的仪礼简，而医简的出现可以见证当时的医学、药学是如此的发达，王杖十简让我们看见遥远的古代尊老的风尚如此美丽。”兄之文字言简意赅，富于诗意人情。

出文庙，入武威西夏博物馆，馆名为已故著名画家张仃所题。在馆中看到著名的西夏碑，本名《凉州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铭》，是全国现存唯一的、保存最为完整的、西夏文与汉文对照文字最多的一块石碑，对研究西夏语言文字、社会经济、土地制度、官制、民族关系、阶级关系、国名、帝后尊号、佛教盛况等均具极重要价值。

我们继续向西，直奔酒泉，右边是绵延不绝的长城遗址，左边遥遥相望的是祁连山，积雪在山顶与白云相接，不辨云雪。我们这就穿行于河西走廊，丝绸的声音被想象着，仿佛坐在一本丝绸书里，没有文字，没有声音，那车窗外忽然一闪的烽燧、断垣，是历史被轻轻撕碎后的痕迹吗？行走在丝绸之路，每一辆行驶或者停泊着的车都似乎运载着丝绸的消息。

车过张掖时，孙占宇博士讲到，张掖就是帝国张开的腋窝，河西走廊以至更远是帝国伸出的拳头。大风起兮云飞扬，大汉朝在天空下写着大文章，轻轻一挥的气概，胜过后人倾尽全力的雕琢！就连一杯酒都能喝出后人难以企及的大气，那就是酒泉！

我们这些一路向西的人群，奔到酒泉已近九点，在汉武御酒的香气中安然入眠。

侯勇

简牍之旅日记
（节选）

王义



5月13日  地点：酒泉、额济纳旗  实地考察地湾城、肩水金关



我本以为昨夜八点归去的太阳今晨八点方能返回，谁知五点半钟第一缕微红已洒在远处的雪山之上，红中微微泛黄，体现着一种难以言传的美。整个城市安静的像是太古。

吃完早点乘车直奔额济纳，出酒泉不远就是戈壁，表面一层黑色的小石子，孙博士说那就是戈壁的植被，是轻易吹不走的东西，移动了这些黑色的石子，下面的细沙就会直面大风，成为沙尘暴……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地湾城和肩水金关。查有关资料：金关位于地湾城约2公里处额济纳河东岸，为汉代边塞关城，含有固若金汤之意，故名金关。为汉代烽塞关城，是进出河西、南北通往的咽喉，坞在关门西南侧，坞墙系夯土筑成，厚70一80厘米,残存处最高为70厘米。坞西南角残存烽台和方堡，堡门内有迂回夹道，两侧有住室、灶房、仓库、中有院落。1930年西北科学考察团在此掘得汉简 850枚以上。1973年甘肃省居延考古队又掘汉简11577枚,其它文物1311件。

站在地湾城前，额济纳河水缓缓流过，烽燧还在、狼烟已远，从地湾走向金关，两千年前的寨城依稀可辨，这就走在历史与古人的路上，是在唤回一种历史和人文的精神光照吗？

侯勇

简牍之旅日记
（节选）

王义


5月14日  额济纳旗  实地考察卅井候官、黑城、甲渠候官、第四燧

早起除一辆车外，全部乘坐租来的越野车，开车的全是彪悍的蒙古汉子，黑红色的脸膛、宽宽的肩膀、粗壮的腰身，站在那就像一座铁塔。从吉林来的徐吉春连声说：“哥们真是砣大！哥们真是砣大！”

我们迫不及待的就奔向了沙漠深处，在迷宫般的沙丘间穿行，红柳、梭梭、骆驼刺、还有胡杨，这些只在书本上读过的名词正以实物的形式在眼前渐次闪现，虽然我还不能把他们一一分辨出来。一丛灌木状的柔枝从车窗外直入眼帘，为数不多的枝条却拥有令人惊异的发达根系，在风沙的侵蚀下呈现着令人赞叹的风姿。

十一点二十分我们来到了卅井塞，这是贝格曼发现第一枚汉简的地方，又称博罗松治。第一枚汉简的发现似乎有很大的偶然性，贝格曼在《考古探险手记》中这样写道：“我曾于1927年路过波罗桑齐（博罗松治）烽燧遗址，……当我弯腰捡钢笔的一刹那，意外发现钢笔旁有一枚保存完好的汉朝硬币——五铢。于是，我开始仔细四处搜寻，不一会儿发现了一个青铜箭头和另一枚五铢。……第二天从最东边开始挖掘，很快就发现了窄条的木简。其形状大致与斯文·赫定在楼兰古城找到的写有一篇手稿的木简一样。……这个发现使我激动不已。我们带着极为兴奋的心情又开始四处搜寻起来。果然，不一会儿就找到另几块保存更好的木简。”（《考古探险手记》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张鸣 译 P120）

贝格曼立即行动，开始大规模的挖掘工作。在随后的二三十个地点，贝格曼及其考察团一行共发掘采集了一万多枚汉代简牍。它与河南安阳殷墟甲骨、敦煌莫高窟藏敦煌遗书、故宫内阁大库档案一起，并列为20世纪中国文化史上四大发现。

其实如果认真追究，贝格曼并不是发现汉简的第一人，而是考察团中来自北大的考古学者黄文弼。《黄文弼蒙新考察日记》（1927年）10月24日，有如下记载：“余入堡内拾汉瓦片数块，复在西北隅高坡上以手刨之，见一木简上有汉文字迹，惜近漫灭，以笔画形式度之，其为汉晋木简无疑。”第二天，黄文弼携助手庄永成又在该地进行了发掘，“自上午10时起至下午3时至，共工作5小时，所掘地面东西十一英尺，南北十二英尺，深三英尺。上为浮沙土，尺余抵红泥冲积层地面，下为黑灰土，木简即出于其中。……计所得残木简三根，一为庄掘出，上有阿本二字，余模糊；余二皆为余掘出，一为双行字十余，字迹为土所掩，不易辨识，仿佛为‘七足下闻子口必为书翰以通旁经’者。……此地如细掘，必可多得木简，决不止此也。详考字迹，与斯坦因等在玉门旧障所掘得者，疑皆汉晋故物。此堡即得有汉瓦片，又有木简，则此一带为汉之遮虏障毫无疑义。”（《黄文弼蒙新考察日记（1927—1930）》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 P105-106）

但遗憾的是，黄文弼先生发现这几枚汉简后，再未进一步进行发掘，而是转入其他地区考察。历史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居延汉简的大批发掘及其重大学术价值的发现，遂留给了幸运的贝格曼。

按：居延汉简自发现之日起就命运多舛， 1930年发现后，于次年5月运抵北京，由劳榦、贺昌群、向达、马衡、余逊等先生分工合作，对汉简作了部分整理、考释工作。抗日战争爆发后，原藏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的居延汉简由沈仲章、徐森玉秘密护送至香港，并拍摄成照片，准备交由商务印书馆影印，但在制版过程中香港沦陷，书版全部毁于战火之中。所幸的是，就在香港沦陷前夕，傅斯年与时任驻美大使的胡适联系，于1940年将居延汉简运往美国，暂存国会图书馆，避免了被毁灭的厄运。甚至还传出了居延汉简作为国民政府向美国贷款抵押保证的报道，1965年这批珍贵的文物被运回台湾，由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收藏。（详见邢义田《傅斯年、胡适与居延汉简的运美及返台》一文，《地不爱宝》中华书局2011年1月版，P389-424）

站在卅井候官遗址之上听张德芳先生深情追述两千年前：那时的博罗松治池沼千里，水草丰茂，人们推着鱼车穿行于林间小道。在卅井候官的寨墙上还留着吃剩的鱼骨头。

下午三点到达黑城。据考证黑城为西夏黑城和元代亦集乃城遗址。黑城最早是北方党项族建立的西夏国古都，名叫“亦集乃”，就是党项语的黑城。额济纳则是“亦集乃”的变音。黑城蒙古语称为“哈日浩特”，也是“黑城”的意思。

时光轮转，等待黑城的是一系列的盗掘行为：

1886年，俄国学者波塔宁在额济纳河考察，发现了夏元古城哈日浩特(黑城)遗址；

1908年，俄国人科兹洛夫来到黑城，买通当地王公，先后进行了三次发掘，掠夺了西夏文刊本和写本古籍数千种；

1915年，英国人奥莱罗·斯坦因率领中亚探险队在黑城进行发掘，发现230册珍贵汉文古籍和西夏文书；

1923年，美国人兰登·华尔纳、雷勒斯·杰恩又在黑城进行了10天的发掘工作；

……

直至1927年，中国学术团体协会与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联合组成的西北科学考察团来到这片土地，肆无忌惮的盗掘行为才告一段落。

出黑城疾奔赴甲渠候官。甲渠候官遗址俗称破城子，位于额济纳旗南24公里，纳林、伊肯河之间的戈壁滩上。为汉代居延都尉西部防线甲渠塞之长官——甲渠候驻所。1930年前西北科学考察团在被当地人称作“破城子”的甲渠侯官发掘出汉简5000余枚，1972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也到此作了全面发掘，共出土汉简近8000枚，仅在F22不足6平方米的一个小屋中就出土了《建武三年候粟君所责寇恩事》、《建武三年居延都尉吏奉册》等四十余部简册。

孙占宇博士对照遗址给我详细的讲了甲渠候官和第四燧的规模、布置、功用和发掘出土的文物情况，现场指点告诉我那个房间出土汉简九百多枚，而遗址之外几十米的垃圾堆出土了三千余枚，由此可知旧档案会被定期或不定期销毁。

侯勇

简牍之旅日记
（节选）

王义



5月17日  地点：敦煌  实地考察玉门关、河仓城、马圈湾、汉长城、阳关等遗址，参观阳关博物馆

早起，乘车往玉门关，一路之上戈壁莽莽。来自吉林的徐吉春因事需提前返回，今天独自一人去了莫高窟，很是怀念这个一路上带来许多欢乐的东北兄弟。

玉门关，故址在今甘肃敦煌西北小方盘城。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之时，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1944年11月5日夏鼐和阎文儒在小方盘城北的小丘上掘获数十枚汉简，其中一简有“酒泉玉门都尉……如律令”共三行三十八字，从而夏先生认为玉门关就在小方盘城。（详见邢义田《地不爱宝》P427，中华书局2011年1月版）

从车上下来，不远处一座四方形土堆矗立在戈壁滩中的，看看门楼上的字，玉门关到了。很难相信这就是当年丝绸之路的海关、防御要道，一座方型土丘孤零零的矗立在荒原之上，无法把它与传说中的边关联系起来，被时间风化的土墙上，留下的是历史的沧桑，如同一座苍劲的雕塑。

玉门关作为汉朝通往西域最重要的门户之一，他的身后就是一段长长的诗歌与历史，“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这是班超的期待；“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这是王昌龄感受到的惆怅；“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是李白抒发的豪情；“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这是戴叔伦的爱国壮怀；“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百草枯”这是岑参领略的凄凉。当一切化为尘土，吟游的诗人老去，留下的是一个个王朝巨大的背影，也正是这种厚重、大气、诗意，引发着无限的怀古之情，赢得人们的尊重。

从玉门关匆匆怀古之后，我们又走向了大漠深处，去河仓城！

河仓城，俗称在方盘城，建于西汉，西南距玉门关（小方盘城）11公里，因临疏勒河，故称河仓城。1944年11月7日在大方盘城东南小丘发掘得一石碑，有“泰始十一年二月十七日甲辰造乐生”字样，夏鼐先生在石刻拓本的题签里是这样说的：“民国卅三年冬，考察汉代两关遗址于小方盘，获得玉门都尉汉简，又在大方盘东掘得此碑。按晋武帝泰始十一年改元咸宁，而此碑仍称泰始，当由于边地遥远，改元之事迟久始知也。敦煌碑碣，此为最古矣。  夏鼐敬识” （详见邢义田《地不爱宝》中华书局2011年1月版  P443）。他们还掘出糜子、谷子、大麦等粮食，说明河仓城自汉代到魏晋一直是长城边防储备粮秣的重要军需仓库。

从河仓城出来，我们去看汉长城遗址。敦煌汉长城的结构并无砖石，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建造。敦煌北湖、西湖一带，生长着大片红柳、芦苇、罗布麻、胡杨树等植物，修建长城时，就用这些植物的枝条为地基，上铺土、砂砾石再夹芦苇层层夯筑而成。

看完汉长城，直奔马圈湾。1979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察敦煌附近的汉代烽燧时，在小方盘西十一公里处的马圈湾发现了一座当年斯坦因考察时未登录的烽燧。经发掘获得1200余枚汉代简牍。

关于马圈湾汉简的发掘，金美兰在《从西汉马圈湾简牍看早期草书的发展》一文中有如下表述：

“1979年甘肃省博物馆文物队（现为文物考古研究所）与敦煌文化馆组成汉代长城调查组，在敦煌西北95公里，东距小方盘城11公里，西距后坑2．7公里，北距疏勒河8公里处的马圈湾发现了一座斯坦因当年考察经过时被遗漏的烽燧遗址。同年9月16日文物工作队开始对此遗址进行了科学发掘。……历时20多天，共开探方十九个，发掘面积1900平方米，其中有15个探方出土了简牍。

经发掘获得了1217枚隶书和草书简牍，时间跨度从宣帝到王莽，绝大多数是用红柳和胡杨木做成的木简，竹简极少，……在全部出土简牍中有63枚纪年简。”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马圈湾遗址其实一点都不起眼，经过张德芳老师的讲解与指点才能看出一些门道来。

在这里最为惊险的是我们的车子陷进沙地，踩上去似乎很坚硬的沙地一陷进去是那么的柔软，几十个人合力来推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敦煌博物馆的同志借来木板，才使车子脱离沙海，也算是此行的一段花絮。

中午一点多钟我们来到了阳关脚下，一进村庄，路两边高大的杨树叶子绿得逼眼，树外边就是翠绿的葡萄园，新生的枝条正在快乐的攀升。我们就在阳关脚下的农家乐吃饭，饭菜很有特色、很可口、量很大、吃的很舒服。一条溪水自屋后欢快的流过，清澈而冰凉。

饭后参观阳关博物馆。阳关博物馆是全省第一家民营博物馆，由敦煌艺术家纪永元先生创办。1983年他辞职办书画社；1992年他萌重建阳关古城，再现千年名关的伟大想法，他要让记忆中的阳关复活；1999年12月他的阳关博物馆工程启动了，开始在这荒凉的戈壁大漠筑造他魂牵梦绕的阳关；2003年8月28日阳关博物馆落成开馆。

博物馆门楼上的牌匾“阳关博物馆”就集自敦煌汉简。新建的阳关博物馆占地面积10万平方米，馆内设两关汉塞厅、丝绸之路厅、汉阙牌楼、阳关都尉府、阳关关城及仿古民居等。披挂着千年铜锈的铜马、战车，书写着陈年旧事的敦煌汉简，牵引着我们近距离地触摸阳关，恍惚间，丝路驼铃、金戈铁马、胡笳羌笛全都踏梦而来……

从博物馆出来，就走上了阳关大道，诗人王维的雕像赫然现前，那首脍炙人口的《渭城曲》就在雕像边的巨石之上。再往上走就是阳关烽燧遗址，这座始建于公元前1世纪西汉武帝时期的关城，因坐落在玉门关之南而取名阳关，曾是中国汉唐时期重要的边塞关隘和最早的海关，为保疆安民、维护西域稳定，保障丝绸之路畅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现在，孤零零地伫立在荒芜秃岭之上的烽燧虽经千年的风沙侵蚀，还保留有大约五米多的高度，墙基隐约可辨，碎瓦破砖已散落遍地，伫立烽火台前，徘徊十里长亭之内，昔日繁华的已烟消云散，只能令人发思古之幽情，望遗址生感慨。

阳关往外的沙滩叫“古董滩”，古董滩再往外是丝带一样纤细的小绿洲，在无边的沙海中，阳关绿洲像一片树叶，对于大漠上长途跋涉的人来说，看到阳关就看到了一线生机。

晚同张德芳老师、熊双平夫妇及孩子、李迎春、宋喜群、顾学云、谢宗伟、杨文、李楠同饮于沙洲夜市。后与宋、杨、李痛饮高歌，又拎啤酒欲至鸣沙山，中途与陈震生强与同往，至门前未能入内，遂坐于门前台阶之上高歌痛饮，兴尽方回。

侯勇

简牍之旅日记
（节选）

王义

5月18日  地点：敦煌  参观敦煌博物馆、莫高窟，游览鸣沙山·月牙泉

5月18日早，至敦煌市博物馆新馆，参加新馆正式开馆仪式，彩旗飘舞，锣鼓喧天，新馆看起来就像一座汉代的烽燧。张德芳老师是剪彩嘉宾。

查资料知：敦煌市博物馆成立于1979年，共有藏品13813件，新馆建筑由中国建筑设计院建筑设计大师崔恺主持设计，占地面积1.6万平方米，建筑面积7500平方米，2006年开工建设，2009年主体竣工。有汉、魏晋、十六国、隋、唐、西夏等时期墓葬的出土器物、彩绘陶俑、模制画像砖和收集的碑铭石刻等，在我国县市级博物馆中也是出类拔萃。

简短的开馆仪式后就是参观，在看到博物馆中蒋孝琬的照片时，双平兄夫人朱女士忽然说：“蒋孝琬是斯坦因在中亚探险时的师爷——翻译、向导兼外交官！”真让人吃惊，他们家简直就是——简牍之家！

馆中还收藏有一些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文献。藏经洞文献于1900年发现后，其中不少流散到了国内外，该馆收藏了流散于敦煌当地的文献，其中汉文81卷，吐蕃文237卷，一些汉文文书和写经，堪称敦煌文献中之精品，其中《唐书地志》已驰名天下，《六祖坛经》是敦煌同类写经中最好的本子。尤其是北魏写经多出自写经生之手，均是研究我国历史文化的宝贵资料，也是我国古代书法艺术的珍品。

下午去莫高窟。莫高窟的开创，相传始于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有沙门乐僔，戒行清虚，执心恬静，尝杖锡林野，行至此山，忽见金光，状有千佛……造佛一龛。次有法良禅师，从东届此，有于僔师窟侧更即营建，伽蓝之起，滥觞二僧。”（祁建青《敦煌》1996年第12期《人民文学》）乐僔从视觉幻想中获得一份启迪、一份蓝图、一个主题，猛然间看透了敦煌的全部秘底，他凿下了第一个洞窟，法良禅师凿下了第二个洞窟，更多的人凿下了第三个、第四个、……

在莫高窟首先引起注意的是王道士的墓塔。“1900年那位叫王圆箓的道人，从他一向默默看护打扫洞窟的行为看，应是本分的善人；但自从发现十七号窟藏经洞后他又是一个混蛋。他没经得住银两的诱惑，据考证经他手损失掉的藏品有数万件之多。……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美国人还有日本人都来了，来骗，来偷，来抢。……可悲还可悲在一场侵略于中国军人眼皮底下明火执仗的发生了，河西走廊的重重关卡竟一次也未能阻挡住，眼巴巴看着载有几十、几百奇珍异宝的驼队扬长而去。……幸亏千佛洞无法搬动，幸亏敦煌不在海边，否则你能保证它是不是还在中国？”（祁建青《敦煌》1996年第12期《人民文学》）

也许这一段统计更为触目：

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道士王圆箓发现"藏经洞"，洞内藏有写经、文书和文物四万多件。此后莫高窟更为引人注目。

1907、1914年英国的斯坦因两次掠走遗书、文物一万多件；

1908年法国人伯希和从藏经洞中拣选文书中的精品，掠走约5000件；

1910年藏经洞中的劫余写经，大部分运至北京，交京师图书馆收藏；

1911年日本人橘瑞超和吉川小一郎从王道士处，掠走约600件经卷；

1914年俄国人奥尔登堡又从敦煌拿走一批经卷写本，并进行洞窟测绘，还盗走了第263窟的壁画；

1924年美国人华尔纳用特制的化学胶液，粘揭盗走莫高窟壁画26块。

在发现藏经洞到斯坦因第一次掠走经卷的七年间，王道士先后找过两任敦煌县令严泽、汪宗翰，肃州（酒泉）安肃兵备道的道台廷栋、还给清宫的老佛爷写了秘报信都未引起重视，我们还能怎么样来责怪他呢？当斯坦因把敦煌文物宣传于全世界之时，当朝命官这才懂得了其重要价值，但他们不是考虑如何地保护它，而是千万百计窃为己有。因此，一时间偷窃成风，敦煌卷子流失严重，这是敦煌卷子自发现以后最大的劫难。

石璋如和劳干1942年曾到敦煌考察，在写给傅斯年的信中有如下表述“千佛洞自游人不断取携，现已寸帛片纸无存。闻从先县长郭曙南曾命绅士所藏经卷归县保存，交卸以后竟无踪迹。又二十五年英人巴慎思盗壁画十箱被截留，交县保存，现在亦不知下落。又闻下寺主持李道士云，残余番经尚有一捆，为前县长王会文要去，现已不知下落。”（邢义田《地不爱宝》 中华书局2011版 P370）劳干先生所述也不过是冰山之一角罢了。

“或曰，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陈寅恪先生这句话被人们反复引用以述说近代敦煌所经历的浩劫。这句话出自陈寅恪先生《陈垣敦煌劫余录序》，先生借或曰之口一则表明敦煌所受劫难实为学术伤心史也，再则勉励国人有志于学术者不可低声哀叹、妄自菲薄，当充分研读劫余之八千卷,“国人获兹凭藉，宜益能取用材料以研求问题，勉作敦煌学之预流。庶几内可以不负此历劫仅存之国宝，外有以襄进世界之学术于将来”。（详见《金明馆丛稿二编》 三联书店2001年七月版 P267—268）

敦煌在中国，敦煌学也要在中国。

先去十六、十七号窟，著名藏经洞就在那，再到经卷展厅，再就是不同时期的石窟不同的佛，看到站立的佛、打坐的佛、苦修的佛、证果的佛、沉思的佛、说法的佛、涅槃的佛，其实都是一尊佛。

往后看的洞窟越来越多，头脑中的印象却越来越模糊，魏晋清褐浑厚的色流、隋朝华丽的色流、唐代喷涌的色流、五代精细瑰丽的色流、宋代拘谨暗淡的色流、明元僵硬阴沉的色流……

这里是故事、是历史、是艺术、是文化……

这里来的有学者、艺术家、探险者、崇拜者、庸众……

从石窟出来到夕阳西下，恰似一千七百年前乐僔和尚来到敦煌的下午，在我们晕眩的刹那，一只金色的乌鸦正在向西飞去。

晚饭后去鸣沙山、月牙泉。一进大门，眼前的一片金黄灿灿，雄伟壮观的沙山矗立在眼前，这么多针尖大的沙子挤在一起，连绵起伏，脱掉鞋子踩在柔软的细沙上好象踩在棉花堆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深一脚浅一脚的，有时双脚深深的陷入沙坑，摩揉着脚丫，悉悉沙沙。

攀上鸣沙山顶月牙泉便出现在眼前，在这神奇的沙海中偎依着一泓清泉，四周沙丘包围，恰似一位少女旁若无人的睡着，她那神奇的月牙形，实在玲珑可爱。也许正因为此，沙漠止住了其蛮横的脚步。月牙泉，没有任何的人工修饰，如同一弯明月，不在天上，却映在沙漠中，像是月光噘着她的嘴。

一切言说都显得笨拙而多余。

王义

感谢侯勇老师！

侯勇

王义 发表于 2013-4-2 17:40
感谢侯勇老师！

不谢，好文要共享，希望多多支持！::gif34::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