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独醒

丁剑

夜阑独醒

作者笔记:以下是近来读周天黎《中国绘画艺术创新与发展的思考》等文章的一些思考，本欲有针对性地就其文中不敢苟同观点作具体反驳，奈何近来琐事繁多，此文亦断断续续写成，不成体统了，权作个人观点呈现出来，多一种想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切的说话必须在现实的层面，即要实事求是，寓理于气可也，但关键这个“理”要站的住。今天的中国处于怎样的环境之中，那么，今天的中国艺术也必然有着时代的印记。

     今天的中国已经是一个开放的中国了，国门大开，这不是以任何反作用力可以制止的。世界正在缩小，地球成为村落。那么，在共产主义还未到来之前，仍然存在统治乃至专制。请问这个地球村的村长是谁？显然不是我。

     既然，我们目前还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流，我们也只能被强势所夹裹，随波逐流，我们的短期目标即是要跟上时代的步伐，但要注意的是:跟在别人后面走就意味着道路不是你所能选择的，在你前面的才是领袖和方向。

     这样的主流涉及并推动着社会的方方面面，你基本上是没有绝对的优势和独立可言。艺术也是如此。因此担心我们的思想或思维会为传统所羁绊简直就是杞人忧天，而相反我们丧失传统的机会是却时时演绎，刻刻不停。交流的不对称性普遍存在。彼长我消是个事实。

     还担心我们的国画家的传统思维会影响他们向着世界性、向着全球化迈进吗？还担心他们不够现代或后现代吗？试问你现在还能找出一张像样的国画吗？当教育体制被科学化（什么叫科学？简言之就是分类学，学科学的方法论.）当科学化的教育体制被普及化，即实现了所谓从传统文人向现代知识分子的转换。对于一门艺术的传统知识结构被解析和替换，书法或国画在教育中首先解决的也必然是技术的方法论，而艺术理念的阐释方法也是技术化的，因为它遵循着科学分类的普适原则。在这样的科学分类中，书法和国画不是融为一体的，就国画而言仅是把书法作为国画的一个技术条件，而在建国后的相当一段时期内实际上对于这个技术条件的态度是可有可无的。那么国画的训练主要集中在表象的技术上，这样就寻着西洋科学化的一条路子一路走来，国画的基础不是书法、白描、不是芥子园，不是毛笔，而是碳条、素描和石膏像，今天我们看到各地少年宫里学画画本属于国画的未来的少年们莫不如此。因此我们看到今天的国画人物里出现了把人画的很具体，颧骨高耸，透视逼真。也有把水墨当作技术去研究，极尽简捷抽象之能事。两种方向实际上都远离国画之初衷。

     然而国画的知识结构仅是技术层面的吗？我有一位在海上漂泊了三十余年的画家朋友，他同我讲:西洋人为什么会那么用色彩，为什么会用画刀去做油画，你如果到了法国阿尔卑斯山下去看看，你就会明白了，那一片金黄的土地，那浓绿的油菜和鲜黄的油菜花，那明亮的天空和银色的阿尔卑斯山，那必须是用画刀和油布，必须用画架架在那里，那就是洋人玩的东西，那就是人家的土地。我们学也学不来，我们哪里有那样的情怀？而中国画，则必须是高山流水，必须亭台楼阁，必须是樵夫歇担，必须是美人垂肩，也必须读懂唐诗宋词，知道陶潜阮狂，这洋人也是学不来的。试问一个连“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都不懂得的人如何能画得了山水、一个不具备中国诗意的人如何画得了国画呢？也就是说现代科学把诗意、诗歌从一个国画家的知识结构中给删除了，因而没有了中国诗意的国画只能是其他。更何况已经溶入了其他技术进去了，而书法作为中国画的通灵之手也被砍的惨不忍睹了。

     较之，国画对传统继承和遗弃，相反由于接受了西方科学体制也自然饱受西洋文化的侵噬，虽然思维几许活跃，然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画已然是到了国将不国的地步了，建国以来就没有真正的大师出现。当然，我们的视野也因为全球化而日渐广阔，画种也不断舶来，现在已经可以同西方一样丰富了，只是都是做了人家的儿子，现代、后现代、当代艺术、观念艺术、行为艺术……种类丰繁但无一原创，西洋工业文明激发的思想到我们这里只能是激动地去迎合（长期以来，我们已经培养了这样的心理），因为我们是跟在他们的后面，视他们为老大，他们感受过的、思想过的，我们也渐渐觉得有些道理而引为时尚。

      从服饰到发型，从饮食到起居，甚至男女之事也觉得洋人比咱们会搞。我们今天西装已经穿的很得体，金黄的头发也染的很漂亮，早餐也习惯了喝牛奶，西历情人节也学会了送鲜花和巧克力，耶诞日可以看见到处贴满耶诞老人，夏天大街上的女人也穿的越来越少，少男少女也敢于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相吻乃至抚摸……凡此种种绝不是简单用好与坏、先进与落后，开放或保守能评判得了的。洋人可以这样生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呢?是的，我们当然可以。但洋人可以嫖娼，可以卖淫、可以聚赌、可以虐恋、可以乱伦、可以换妻、可以群交，可以玻璃……请问我们可以吗？当然可以。今天已经有国人为之呼号，强调人权意义上适用，强调科学意义上的可行。前些天听说孙海英因不赞成同性恋被斥为希特勒。难道西化果真是人间正道？

     事实上，我们今天的标准已经是被西洋文明夹持和佐佑了，李银河这样被视为社会精英的学者在反驳有人指责她的“虐恋亚文化”时也竟然是：“虐恋在西方是上流有修养人玩的游戏”，这显然是唯西方正确故所以正确，这就是今天中国学者的逻辑。

     事实上，我们正走在通向西方的道路，这几乎谁都很清楚，我进一阶段参加昆曲《牡丹亭》的演出，一个深切的感受是，民族的文化正在被冠名而趋于倒空，资本者的利益手段常常是假借文化之名行巧取豪夺之实，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文化只是幌子，高额的票价的厅堂里坐的几乎每场都有洋人，试问文化到了连我们国人都听不懂的情形之下，洋人如何懂呢？他们只是看热闹了，当然这也许不妨害所谓美的传播和欣赏，只是此美非彼美罢了。这就是另一个逻辑，一个脸蛋漂亮的草包在今天的情形之下完全可以成为巨星。更遑论文化或道德。看不懂或不全懂、似懂非懂及看热闹是我们这个时代艺术的一个特点。

     今天的中华文化实际上显得十分脆弱，我们的传承遇到了困难，当实行了科学体制，就如同我们实行了明确的大分工，而大部分的国人已经成为实用技术的主流，对于古代经典也只有经过于丹的炒作演绎才感兴趣，一切民族的好像就是落后的，我们正在对我们的历史、民族、种族、祖宗失去兴趣，我们正在进入西方文明的激流中，我们感到我们物质的匮乏和拥有过程中的喜悦及满足；同样，我们感到精神也十分匮乏，我们的内分泌开始趋于发达和频繁，我们感受到可以把一切都当作物质交换所带来的快感。我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纵，这被灌输或理解为自由和天赋的人权。然而我们也感受到紧张、焦虑、急促、疑惑，但好像也容不得我们停下脚步去反视反思，这就好像一个原本害羞的处女当被解尽最后一缕衣衫时，也竟然成了疯狂的荡妇。而在这样的时刻，以往的坚持早已灰挥烟灭，急促的痛苦与快感并存，最终快感战胜了痛苦。

     事实上，今天的中国也正处在这样一种疯狂的快感之中，在这样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更加快感，像洋人一样快感。

     在这样的时候，民族的价值判断失灵了，疯狂的快感中，只有智者、清醒者知道预见到洋人死法的可怖，而我们民族也正在跟着进入他们赴死的行列！

     西洋文明的技术化、科学化方式解决了我们这个刚刚从灾难中站立起来的民族温饱衣食，渐渐满足了我们的作为物质的物质欲望，然而，他们要求的是我们也要投怀送抱地进入他们的胸怀。他们在文化的渗透和输入也是必然的，即作为意识形态的计谋也是存在的，可以注意到上世纪80年代，关于资本家生活的片段我们只能在港台引进的剧情中才能看到，然而今天我们自己的作家笔下也习以为常了，文化艺术的渗透就是一场和平演变的斗争，今天的所谓当代艺术里可以随意丑化领袖，有人说这在西方是很正常的，这其实又是西方的价值判断，很难想像十四亿中国人假如没有了精神依归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丹麦人也许无法理解一张“漫画”竟然会成了外交大事。但你绝对不能说伊斯兰人做的不对或以什么民主、科学来评价。西洋人可以随意骂上帝，但绝不可以骂真主。我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父母，即使他们是错误的，我也会顺从他们。这种理念不是可以用正确或错误去评价的，更何况究竟谁对谁错还很难说清呢！

     一个民族有它的传统或价值观。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中国人的生命意义是什么？我想和西方是不一样的。美国人宣扬科学造福全人类试图把中国学者留在美国，但还是有中国学者冒死回国，不惜为祖国献出生命。杨振宁的父亲到死都没有原谅他加入美国籍，我最近也看到一名清华学子指责杨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看批的不无道理！这个道理就是一种价值判断，在今天已经是并不触及法律，但却是有可分辨的是非，大是大非。

      也有人谈到今天中华文化的现实转换问题，实际上是正在物质充实的中国如何找回自信的问题，我们注意发展物质了，而疏忽了文化，我们为了物质或说在物质的满足过程中放弃了一些原则，而今天我们讨论的就是有些人认为那些原本是原则的问题他们认为不是原则了，这对于那些坚持的人来说，他们认为就是背叛和颠覆，而对于放弃的人来说，他们认为是一种开化或进步。这就是争论的纠结所在。

      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观点，特别是获得现实利益的一方更坚持那是一种开化和进步。我无意强求改变任何一方的观点，对于人类的终极思考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能力的，今天的社会讲可持续发展，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已经面临着不可持续的危机，或最起码有这种危机感了，所谓可持续或不可持续讲的就是人和物质的关系，人和社会的关系，人和人的关系，而归根到底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相信真正的人的关系学研究在中国，真正能创造和谐的也在中国，中国的文化讲求天人合一，就是说人与自然的关系，这绝不是单纯用物理方法可以调和解决的。

      但我们注意到，当今天的中国人正在走向富裕，文化的依归却渐行渐远，其结果必定是很可悲的。就中国艺术而言，由于科学化而导致技术化也必然是被技术化带来的思潮所影响，没有了中国诗意的中国艺术的前面是咖啡和麦当劳。那么，即使是坐在山林之中手捧清茶恐怕也难有一份山水情怀了，今天的中国艺术道路是大家都希望赶快从官僚协会体制中走出来去建立西化的画廊体制，以为那将是中国艺术的阳光大道，我对此持保留态度，我以为今天的艺术赋予了太多对物质的追求，所谓市场化实际就是物质化，艺术的物质化就是培育艺术家的专业化或职业化，这是一条光明大道吗？我看不见得！艺术的根本不是以物质为先决条件的，也即艺术是精神或发泄的，是一种修为。那么，艺术的理想状态应该是一种全民的素质。我相信没有物欲的艺术是艺术的本来！社会若不提供或限制这种物欲条件，那么就能接近艺术的本真。当然，我的这个观点在今天这样的万众一心的态势下，好像在痴人说梦，但请相信梦是比现实美好的。

是的，为什么梦总是比现实美好的呢?这也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7年9月12日夜完成  丁剑在北京

丁剑

相关链接：周天黎：中国绘画艺术创新与发展的思考 1234

         南舍地天生:夏夜独思 12345
         
            孔林片思——费孝通在“北京大学社会学十年”纪念会上的讲话

丁剑

夜阑薄醉摇柔翰，语不惊人也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