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焕：拍卖《出师颂》“有关部门”到哪里去了？

闻正

    近日，故宫博物院在媒体的质疑声中同中国嘉德拍卖有限公司完成了《隋人书出师颂》的交接仪式，并经武装押运到京后公开展出。这意味着曾被嘉德公司公开宣传定性为“中国现存最早的书法作品”、“西晋书法珍宝惊现”、“迄今为止发现的索靖惟一墨迹”的该作品，在经国内多位专家鉴定为300年后的隋人作品后，仍然按《晋索靖书出师颂》以2200万元天价成交。并且是在媒体的质疑声中，原定于7月13日开始竞拍《出师颂》，却提前3天举行，故宫方面以“优先竞购”为由“拍得”。虽然《出师颂》比隋人佚名写经卷价值高，但毕竟不能和索靖相提并论。况且，此次2200万元的价格，完全建立在索靖真迹的宣传基础上。也尽管嘉德的这一作品是清宫旧藏，有重要文物价值，但是否值2000多万元，争议很大（非故宫方的人基本上反对）。上海书法家协会一位副主席甚至认为，如果没有媒体炒作（实际上是嘉德方利用媒体大做宣传――作者注），1000万元都卖不掉。
　　但是，故宫方面不论是在央视的《东方之子》中，还是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都理直气壮得很，甚至以“如何看等中国书画价值的问题”和“国家实力”来做挡箭牌。故宫博物院一位副院长说，“2200万元究竟是高是低，公众看后心里会很清楚。”“国外一幅19、20世纪的油画可以拍到几百万美元，国内流传千年的作品，2200万的价格算不算高？我觉得，这涉及到如何看待中国书画价值的问题。”（《中国青年报》8月22日）另一位副院长杨新则说，他曾经在纽约看过一次拍卖会，会上一幅文徵明的精品手卷，仅拍出27万美元。与文同时代的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如果（这注意这是“如果”――作者注）参拍，也许一两幅简单的素描，都不止这个价。杨继续引申开来，认为在国际拍卖市场上，中国画的价格比西洋画低得多，甚至比日本画的价格还要低，这其实反映了国家实力，尤其是经济实力。
　　从两位副院长的说法引申开去（两位副院长可以引申，我这里只是向他们现学现卖），《隋人书出师颂》开他个几亿几十亿的价格，岂不是更能体现我泱泱中华的“国家实力”和“中国书画的价值”？但你要是用自己的钱去竞拍，你爱做什么样的冤大头、爱怎么打肿脸充胖子都没人管你，那是你的自由。但你拿的是国家的钱，是人民的血汗纳税人的税收！即使钱来自故宫的门票收入，那也同样还是社会公共财产。而且，你搞的也不是真正的竞拍，而是私下里提前“幕后交易”“优先购得”。我想，经过众多专家和媒体的广泛质疑以后，此作品如果真的拿到拍卖会上公开竞拍，价位肯定要比现在低得多。故宫方面即使从保存文物的角度出发，仍然可能以更低的价格拍得此作。却为什么要提前“优先购得”？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此前早有媒体披露，故宫博物院主管书画的副院长肖燕翼的儿子肖洋就在嘉德任“中国书画周末拍卖部业务主管”，故宫和嘉德之间的此次交易存在“父子交易”的嫌疑。媒体并且直接指出，如果在西方，这事必须接受刑事调查。然而令人惊奇的是，我们只看到当事人自己出来对此事进行说明，却从未看到“有关部门”进行调查并公布结果。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肖燕翼承认儿子在嘉德公司任职。但他认为，其子只负责小拍（即一般拍卖品的拍卖），而《出师颂》是古籍善本，属于大拍，因此不在儿子的管辖范围。“如果此次拍卖也归他管，我肯定会回避。”他还透露“（此次收购）得到了政府文化、文物和财政部门的大力支持。”
　　还记得香港财政司原司长梁锦松辞职事件吧？其购车避税风波一从媒体间传出，廉政公署马上介入调查。这是对社会公众负责任的态度，也是维护政府和公务员公信力之必需。公众有权对社会公共事务提出质疑，政府“有关部门”有责任有义务就公众有疑问的事项作出及时、深入、负责任的调查并向公众公布结果。这才是公权机关真正对公众、对国家负责的表现。
　　然而，在《出师颂》事件中，尽管媒体和专家质疑不断，尽管此事已经在海内外引起强烈反响，尽管事件已经沸沸扬扬引起人们的严重关注，我们却始终没有看到哪个“有关部门”本着对国家、对公众负责任的态度介入调查，并通过这个权威调查机构将事件真相公布于众。显然，由当事人自己来“澄清”真相，不管其真假如何，都不能令人信服。而被法律赋予相关权力和职责的、“权威”的“有关部门”不及时深入地介入调查，既是其尸位素餐的渎职表现，也使事件成为人们心中的一个悬案，政府机构、相关公职人员的公信力则在人们的心目中一直存疑。
　　尤其是，故宫此次收购，或者说嘉德此次拍卖《出师颂》，一定程度上有钻法律漏洞的嫌疑。《中华人民共和国拍卖法》第61条规定：拍卖人、委托人在拍卖前声明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的真伪或者品质的，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这一不保证条款为拍卖行逃脱责任留下了漏洞，使得一些拍卖行敢于进行伪品拍卖。也就是说，一边拍卖行宣传是大师真迹，一边却可以援引“不保证条款”不保证它是真迹！拍卖行可以公开知假卖假而不受追究。据悉，国外的拍卖法中虽也有此条款，但规定了严厉、详细的约束机制，一旦违规，必将重罚。
　　再比如，依照规定，只有国宝级6人鉴定小组一致认定是“假”时，才能认定为赝品。实际上，分布在全国各地的6位专家，很难同时出山。这样，即使买到赝品，要想向拍卖行索赔或者退货，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国家在收买文物的标准方面不公开。故宫博物院在收购文物时，没有向公众公开说明出价标准，这样，国家的钱就可能被某些人侵吞。
　　有鉴于此， “有关部门”更不应该躲在“云深不知处”的角落袖手旁观，否则，国家损失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公众对政府的期待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