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成）英伦行色 -- 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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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183在 2006/01/28 01:12am 第 1 次编辑]

英伦采风记

                      序言：我在爆炸前路过国王十字车站
                                                               刘正成

    从伦敦的北区到市中心，国王十字车站是一个枢扭。出站步行5分钟便到了大英图书馆，大英博物馆也离此不远。特拉法尔加广场也离此不远，是今年的国际海军节，我才知道广场上那尊塑像应该是纳尔逊海军上将，一个在西班牙海上战胜法国西班牙海上联军并最终使拿破伦大势已去的英国海军统帅。7月14日伦敦恐怖爆炸周日纪念活动的中心会场，就是在这个广场上举行的。伦敦人聚集在这尊英雄雕像的四周，写着“我们不会害怕”字样的国旗在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空招展，然后和全欧洲人同时低头为受难者默哀2分钟。记得，那天我们去国家美术馆看达-芬奇等作品展时，正赶上广场上为南亚海啸义演募捐。义演会场的气氛是比较轻松的，因为灾难发生地毕竟在万里之遥。而这一刻，从照片看，伦敦市长利文斯带头默哀，那种庄重与肃穆，是看得出有切肤之痛的。7月7日清晨的连环爆炸声，让我觉得一个珍贵的艺术品破碎掉了！
    我得到这个消息，是在韩国汉城李明博市长招待参加国际书艺双年展各国艺术家的晚宴上。女儿刘月所就职的银行就在伦敦桥北头的阿尔盖特大街，这里就是金融城中心。她当天早上7点钟左右就上班了，连环恐怖爆炸发生在伦敦时间上午9点。正在北京家中上网的太太突然看到这个消息时，立即给伦敦的女儿拨电话，女儿还只知道是地铁电路故障。我在晚宴席中得到太太的电话后，我把这个惊人的消息立即报告给李明博市长和同桌的各国贵宾，大家均惊叹不已。我用了叶欣先生的电话给女儿接通了电话时，李明博市长还要我转告他的祝福。晚宴尚未结束，市长就起身告辞了，他是不是想到了他治下的汉城的安全，在这牵一发而动世界的今天？这一声爆炸，又把我的神思拉回到半年前的英伦之行，和那个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国王十字车站！
    在伦敦的半个多月时间，太太说我都是在博物馆、图书馆、展览馆度过的！去伦敦市中心是不便开车去的，女婿刘之皓Elliot Bancroft 几回开车送我们到大英博物馆去，找停车位要找半天而且停车费奇贵。有一回约好去大英图书馆，我和刘月坐火车到国王十字车站下车后就步行准时到了，开车来的王佳楠先生就因为停车迟到了半小时，弄得那天看敦煌经卷精采不撒手的我延误吴芳思博士好长一段的下班时间。其实，除了那些镶嵌在略略起伏的泰晤士河两岸的树林与草坪外，伦敦其实就是一个大的博物馆、图书馆、展览馆！
    纳尔逊海军上将在西班牙特拉法尔加海上与维尔纳夫司令官指挥的法西联合舰队的血战，再加上在滑铁卢的英、法军队的血战，留给英国什么东西呢？在我的眼里，就是从法国搬回英国的那块罗塞塔石碑！当年拿破仑攻占埃及，也不过抢了那块至今立在巴黎协合广场的尼罗河畔卢克索神庙的方尖碑，以及陈列在卢浮宫的那些古埃及石雕。不过，拿破仑从亚历力大海边抢回法国的那块罗塞塔石碑，今天已成了大英博物馆的热点展品，如同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也是征服者的优胜纪略。当然，斯坦因多次去敦煌、楼兰“收买”古物，不能简单说是战利品，因为他没有发动战争。不管怎么说，都是从别的国家拿回这个国家的文化艺术的精华，放到自己国家的博物馆里而已！于是，这些文化艺术品就成了历史的记忆，而这个文化艺术品的“收藏”的过程，也是一种关于艺术的历史行为的记忆：或者是攻占亚历山大，或者是战败于滑铁卢！舍此，历史又为何哉？
    当然，千万别误会，我并非指伦敦是一个掠夺者的陈列馆，我只是在搜索对伦敦的记忆。我在担心连环恐怖爆炸对这个无与伦比的艺术陈列馆的破坏！这种破坏，还有可能彻底改变居住在那里的人们和路过那里的人们对艺术与历史的平静审美心态。就在我搁笔休息之际，伦敦又发了四次爆炸：三次在地铁，一次在26路巴士---这都是伦敦的脸面地区！今天刚好是7月7日的两周祭日！伦敦到底怎么了？要把这个博物馆、图书馆、展览馆全砸碎么？又抓到两个嫌犯，亚裔。前一次爆炸被证实是人弹袭击，巴基斯坦裔的英国人。这也是收藏品吗？人们忘记了，那些艺术的无生命石头是从别处移来的，也移来了这些曾创造过这些艺术的无生命石头的有生命的人，他们的后代！这就是殖民时代的必然产物，如同非洲黑奴们创造了美国近代物质文明一样，也带了美国现代文明的社会问题。六十年代的黑人运动，在美国国会议员眼里，其实远比今天伦敦的连环爆作更恐怖！在现代艺术家的眼里，往往创造是艺术，破坏也是艺术呵！
    据说，四个“人弹”均来自北约克郡的利兹那个恬静的北部城市，三个都是青年学生，而且是表现很不错的循规蹈矩之辈。他们的恐怖行为在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是什么呢？一个充满最高艺术理想境界的行为？你想想，要用年轻生命去换取的东西，至少比生命的美更有价值？把美破坏给人看，这是悲剧的本质。我又想起了那场音乐剧《悲惨世界》，雨果同情什么？雨果将如何看待制造恐怖伤及无辜的“人弹”？那些无辜受害者的悲剧意义又在哪里呢？
    不管对阿拉伯世界的弱者抱有多大的同情，我也实在难以接受李敖先生强词夺理的谬论：他把9.11撞击纽约双子星座自杀式恐怖袭击者，与大卫和文天祥等同视之，称他们是“英雄”，“道德情操”无比高尚！还把对恐怖袭击受害者抱同情态度的批评他的网友斥为“伪君子”。他反复讲他的理论：不要管你杀的什么人，只要你敢于不怕死去杀人，你的道德情操就无比高尚，我就对此致敬！这种言论在凤凰卫视节目里反复向全世界广播，真令人匪夷所思！就在我将这个序言发上网时，埃及西奈半岛南端的旅游胜地沙姆沙伊赫又遭受基地组织的恐怖袭击，埃及总统穆巴拉克也险遭危害。这次袭击死了90多人，外国人就9人，这些袭击者也是英雄吗？当地上万名不同肤色、不同宗教信仰的人游行示威抗议恐怖暴行，埃及的伊斯兰宗教领袖也站出来愤怒遣责恐怖主义，他说，滥杀无辜绝不是伊斯兰教的教义！不知李敖先生会不会把这个伊斯兰教领袖骂成“伪君子”！
    我庆幸在恐怖爆炸前路过国王十字车站。如果我现在在伦敦，我在这个博物馆、图书馆、展览馆里，又会看到和感受到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保留这一段记忆，留给我们作一种思考，是有意义的。        
    刚刚从首都机场把女儿刘月从安全降落的英航班机接回家，女婿刘之皓已来过两次电话报告把刘月送上飞机后他的遭遇，因为伦敦的交通又瘫痪了。上一次，即7月7日8：40左右，刘之皓正在国王十字车站的列车里，与从利兹来的四个“人弹”擦肩而过：刘之皓看到后来发表的四个“人弹”在北线铁路站的照片时，他忽然回忆起来，他当时就和他们在同一节车厢里！这四个人的沉重的背包放在行李架上，显然这是—些同路的熟人，然而他们一言不发地沉默---他们是紧张，还是在思考？他们在国王十字车站下车时，那沉重的背包还撞击了站在门边的刘之皓。刘之皓在下一站下了车，距这四个“人弹”从国王十字车站分头而行引爆炸弹仅仅相隔5分钟！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刘之皓，又碰上了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恐怖爆炸，这不恐怖吗？刘月笑着问我，还想去伦敦吗？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想。显然，我若有所思，想像着自己将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过国王十字车站。

    是为序。                           

                                             2005年7月22日记于松竹梅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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