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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5 17:4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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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考古图记》
确定去楼兰的路线
摘自:西域游历之三《路经楼兰》
我们现在所处柴鲁特库勒湖滨的地点,对确定前去楼兰遗址的路线很重要。从赫定博士的《中亚与西藏》及其第一卷所附示意图上,我看到,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走的路线,与他1900—1901年从库鲁克塔格山脚穿越罗布沙漠、到达今塔里木河三角洲或喀拉库顺湖西北边缘、然后前往塔里木河最下游所取道的路线是相同的。托乎提阿洪说,我们中转库的所在,与赫定博士1901年3月在柴鲁特库勒湖畔扎营的地点实际上是同一个地方,这没什么可怀疑的。那时或以前我既不曾看过他的大作《中亚》,也未见过附于该书中的详细地图。但前面提到的示意地图足以说明,为了到达他首先发现的废址,我现在必将取道向北、东北方向,这必然趋近他所走的路线,只是方向相反而已,而且如果我们保持直线前进,实际上将与其所走路线保持一致。但在前面的荒漠中,除罗盘外,别无他物可以判明方向,木拉和托乎提阿洪也都不曾从这边访问过那个废址。不过,又向北行约一天,地貌仍与他们以前狩猎时所见相似,这使他们对那个重要目标充满信心。新近形成的、1901年3月迫使赫定博士迂回了一个大圈子的大浅湖,自那以后几乎完全干涸了,只剩下散落的咸水湖。因此,只要赫定博士的示意地图中标出的楼兰遗址的位置大致正确,我就能够用罗盘可靠地控制我的路线,而不必担心迂回和浪费时间。
楼兰遗址
12月18日早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按预定计划安排运输。主骆驼队已经派出,在托乎提阿洪的带领下,前往西北边库鲁克塔格山脚的一眼盐泉。这口盐泉是他去年发现的,他称这眼泉为英布拉克,即“新泉”。我们进行发掘工作时,骆驼就在那里休整和牧放。后又派了5峰骆驼返回我们121号营地的中转库,去拿留在那里的供给品,并驮运由备用驴队运到那里的鲜冰。我让奈克•拉姆•辛格带一些骆驼往北调查,以确定赫定博士通俗游记中提到的那个方向的废墟。这个废墟在他有关这一地区的小比例示意地图中,并没有精确标出其位置。
离开这个未被扰乱的单独遗址,我开始快速调查它的废墟。从扎营处的窣堵波高台上四望,眼前的景象真令我感到惊奇,它既熟悉又新奇(图9、10)。南和西南面,有小群的木构和涂以灰泥的房屋废墟。这些废墟发白破裂的木柱,以及废墟随处可见碎片的风蚀台地的陡坡,无不令我回想起仍记忆犹新的尼雅遗址,虽然这里覆盖着的护沙要少得多。
但环境的不同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刻。在散落着废墟的尼雅遗址及其寂静的四周,沙丘和沙包连绵起伏,宛若波浪一般,让人想起广阔的海洋。而这里除无边无际陡峭、坚硬的雅丹和冲刷得很深的风蚀沟外,风蚀沟的走向全都相同,是由无情的东北风雕刻出来的。它也像一幅奇妙的海洋画,不过这个“海”是冻硬的、崎岖而凄凉的。除附近的废墟外,只在北和西北边相当远的地方,有几个零散的土墩,它们明显是以土坯砌成,已严重损坏。此外,我功能强大的望远镜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建筑遗迹。似乎很奇怪,那些仅仅是用木材和枝条建成的建筑,竟然经受住了如此可怕的风蚀作用而幸存下来。但当时我并没有停下来去深究个中原因。它们仍然保存在窣堵波附近。
正像对废墟本身一样,我对这里的工作既熟悉又新奇。事先我知道,这里显露出来的遗迹大概可以追溯到与尼雅遗址相同的时期,即大约公元3世纪开始。清理废弃建筑物和积聚其中的沙子,以及清理希望中的废弃物,搜索散落在下面侵蚀斜坡上的碎片等等,不仅是我自己,也是奈克•拉姆•辛格和我忠诚的总管伊布拉音伯克完全习惯了的工作。但我感到工作中还是有些新意,这个遗址已经被一个更早的欧洲探险家至少是部分地搜索过,但我们仍按惯例进行了操作。赫定博士关于他1899—1901年旅行的著名游记中,有几章专门写到了“古罗布淖尔废墟”和“楼兰”,特别是其中精美的插图,使我熟悉了这些废墟总的特征。这些废墟是他首次从阿提米什布拉克横穿罗布沙漠时,于1900年3月偶然发现的。从中我也熟悉了他第二次这些废墟作专访时,于1901年3月发现的遗迹。这次访问使他获得了重要发现,虽然它们还没有得到完全、专门的分析,它们给予的古物证明在许多方面是确定无疑的。但显然,赫定博士并未对遗址进行彻底调查,甚或是对遗址的某一部分进行彻底调查。第二次访问时他总共在这里只呆了6天,因此实际上他只在东组废墟群发掘了三处,在西组废墟群发掘了第四处。除他自己外,他只有5个民工。整个队伍中没有一个是有经验或经过特别训练的,而搜寻到的废墟又如此众多,分布范围如此之广。因此,对遗址作一系统的考古调查显然很有必要。但还能有多少的发现,仍然是个问题。
我第一次快速调查东组废墟群时升起的希望,12月18—23日便得到了回报。这几天我们一起在那里不停地工作。对它们的描述,我打算按发现的先后顺序进行,并加带我对它们所代表的古代中国要塞总性质的调查。有许多是他的民工找到的,或在他的管理下找到。
赫定博士在其科学报告的第四十四、四十五章中,描述了他见到“楼兰废屋”时的情形,他对它们进行了测量,拍摄了许多有益的照片。但由于其调查和发掘时,受到时间和上文提到的劳工的限制,以及其他明确的缺陷,我认为没有必要讨论他观察的细节,但我访问时已不再存在的那些部分除外。我也没有感到有义务去检查他大量的推论,除非它们可能具有特别的古物或地理学意义,并能得到审慎的、可容许的考古论据的支持。我认为不可能详细比较或者利用赫定博士从遗址带回的写卷(即简牍和纸文书。——译者)或其他有古物学价值的发现,因为他的巨著中写有专章。
我们的发掘工作从废墟L.A.I开始,它离窣堵波最近,发掘结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希望。窣堵波南—南—东约60码,自风蚀地面突起的台地,边缘土堤陡峭,顶部显然有房子遗迹,曾建造得很好,也大得多。如图10、11所示,巨大的木料残件散落在台的斜坡上,特别是在东和南面,它们标明了房屋的位置。由于地基泥土的侵蚀,现在房屋完全消失了。南面紧邻该地区的最深处,低于仍然位于原地的基梁(指地袱。——译者)所示的原地表足有18英尺。其他的这种基梁见图11,坍落在斜坡上。与此遗址所有其他废墟一样,这里的这些基梁和所有立柱等,构成墙壁的木骨架,它们一律是野杨木。废墟L.A.I的基梁异常结实,厚度将近1英尺,其下铺有一层红柳枝。墙的构造特征,与在尼雅和喀达里克废址中发现的极其相似。基梁的插槽中立着成排的方立柱(图10),较粗者用来支持顶梁,其间规则地间隔以较小的立柱。立柱间用横置的芦苇束加固,形成墙的枝条构架,外面涂泥膏。这间房子的墙壁与其他大多数建筑一样,谨慎地考虑到了盛行风的方向,矩形的一条边总是面向东—北—东。
从规模判断,该废墟可能是一位官员或有一定地位的人的住宅。房子尺寸为31英尺╳13英尺。邻房虽然大部分已毁坏,但仍保留有一个相当宽的平台。虽然现存的房屋中,覆盖的流沙没有一处超过2英尺深,而且大部分地方甚至不到2英尺,但却足以保护大量重要文物,这些文物马上为前述推测提供了支持。三件窄木片,大约半英寸宽,每一件的正面和背面都写有一竖行汉字,我立即认出其形状与文字,跟我1901年在尼雅遗址最先发掘到的中国方木简完全相同。它们内容的官方性质,被沙畹翻译后所证实,译文表明木条之一精确地注明日期为公元330年。从下文将要提到的各种理由看,此日期可以假定为就在遗址的最后放弃之前。因此,很有可能L.A.I一直被某官员居住到结束。
此废墟和我在尼雅遗址如此熟悉的古住宅之间,在样式和内部布局上极其相似,当时使我稍稍感到惊奇。但是,比起我发现两枚长方形木简时的惊奇来,就大大不如了。这两件木简第一件都有四或五行模糊却还易读的佉卢文(古印度的一种文字,于公元前5世纪绝迹。——编注)笔迹。它是迄今为止我最感满意的发现,它马上就证明了这种古代印度文字和语言的使用,向东延伸到遥远的塔里木盆地的东端。在东北边一个侵蚀房间坍塌木块下的各种垃圾中,又发现了3枚佉卢文木简,每一件都有其自身的特点。其一,是一规则的楔形盖简,上面有封泥槽,准确地重现出楔形木双简的形状与设计,我在尼雅遗址的发现已经证明这种木简似乎是用作半官方信件。因此,这种古信件复杂的本地体系,在塔里木盆地这个遥远的角落与在和田地区是完全相同的。虽然正面被磨损,不再有写明地址的字迹(肯定曾经包含有可读的地址),但是毫无疑问,它典型地表明了该地属本地官员的管理。
另一件文书是一片粗糙的红柳木,背面尚带有树皮,平面上题写两行佉卢文。与尼雅遗址中加工整洁平滑的木简相比,其材料简直不可思议,太粗糙了。这个观察使我立即注意到,这种古信在制作上存在着本质的差别。在更仔细地考证另一件佉卢文木简(后来在该遗址发现了更多这样的木简)时,我发现它们粗糙和爆裂的表面,并不像是由于长期的暴晒和腐蚀的结果,而是因为它们是用胡杨或野杨木做成的,这种木质纤维本身就粗一些,而尼雅遗址的佉卢文木简一律是用白杨或人工栽植的杨树做成的。在这个遗址的古代凉亭或果园中,几乎完全没有死树干,它清楚表明了当地耕作资源相当有限。下文讨论这一点时,我将有必要提到这个重要事实。
从相同的撒满垃圾的斜坡上,也发现三页纸片,属于同一文书,上面写有佉卢文字,字迹模糊散乱。其本身的意义在于它是我的第一个证据,证明当塔里木盆地还在能行佉卢文字和婆罗谜文字(古印度使用最广的一种文字,主要用于书写梵文著作。——编注)时,已经使用纸。从风蚀斜坡上的垃圾堆中,捡到许多中文纸文书残片。这些发现也肯定了在此地区和此时代,纸和木被同时用来记录中文档案。后一组文书发现时黏合在一起,其状大致作半圆形小包状,包的一边敷有浅色灰泥。这些废纸片,沙畹的译解证明包含一部分私人信件,其中有些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它们是被用作描画装饰的底子,还是像沙畹认为的那样,是用来填塞墙中的口子,不可能确定。这个废墟的佉卢文文书几乎与汉语文书一样多,这似乎表明,住宅L.A.I可能是楼兰一个当地小奠长或本地管理代表的住所。
但除这些文书外,在探测到的第一个废墟中还搜索到其他重要文物。在房间的一角,发现两块毛绒片,它们属于同一绒毯(图12),大部分地方很旧,但其他处仍保持着其相当明亮的浓厚的深紫红色、两处褐色、暗黄色和淡蓝色等色彩。它是我迄今为止成功发现的、证明和田地区从很早时代起就有工业的第一件古代标本,并在那里保存至今。这些地毯是否事实上来自和田,当然不可能断言。但考虑到和田地毯工业很久以前就在中国新疆享有事实上的垄断地位,而历史证据又证明这些地毯相当古老,因此我认为这个推测已经得到了证明。
早期中国史料已经完全证明罗布地区有丰富的羊毛,因为牧民很容易在塔里木河岸丛林和若羌崇山峻岭上继续生存,今天还是如此。另一方面,在该遗址的其他废墟的垃圾中,还发现大量小片丝绸残片,色彩富丽,无疑是衣服上的碎片,当然是从中国内地出口到这里的。我知道古代中国与中亚及更远地方的丝绸贸易,一定沿这个废弃的拓居地所标示的特别路线进行了数世纪。我也知道建立这个拓居地,本来就是为了维护丝绸贸易的顺利进行。然而当这些早期贸易的文物那天从此废墟附近显露出来时,我开始简直不敢相信,我竟发现了如此惊人而有益的文物。
北— 北—西面,L.A.I所在台地与窣堵波基座以南的大片地区相连着。窣堵波基座虽然受到风蚀,但在有木料和看起来像是芦苇柴捆的地面的保护下,仍然保持着其原来的高度。这层芦苇很可能是墙基,但墙已不可能再找到了。清理地面上的一层薄流沙时,从原地上发现了一小捆黄色丝绸(图13)。它们紧紧地卷着,显然未有用过,干而脆,第一次拿起它时即碎成两截。其实际宽度为18.75英寸,直径为2.5英寸。坐落于此的建筑被 废弃时,这些丝绸是如何被留下的,或是怎样逃脱了后人的搜索而不被发现,去推测这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该废墟废弃以后,似乎曾有人搜索过,可能是为了寻找有价值或实用的物品。但我马上认识到,这个发现使我第一次看到了过去从中国运销到古典西方的最著名的丝绸产品实际样式。
后来的一系列发现解除了所有疑点,这一小捆丝卷所表明的宽度,是纪元前后中国最重要出口品所采用的标准宽度。关于这一点,其中两条未染的丝绸,提供了决定性的证据。它们是我大约四个月后在敦煌以西古代中国边境上一座废弃的烽燧发现的,上面写的文字沙畹已经考证并解释出来。其一,印记完整,表明此片丝绸宽有50厘米(19.69英寸)。另一件30.5厘米长,不完整,有一汉语题字,精确指出这片丝绸的产地、尺寸、重量和价钱:“任城国亢父丝一卷,宽2尺2寸,长40尺,重25两,值618钱。”文中提到的任城国,建于公元84年,位于山东,乃是中国的主要丝绸产地之一,证明此丝绸生产年代在公元1世纪末或2世纪初。
所载丝卷的宽度2尺2寸,使我们能够根据其实际情况确立时期丝绸的标准宽度。我沿敦煌以西中国边境发掘时,获得两件木尺,它们精确地表明了当时中国的寸值(十进位)。1尺被分成10寸,每寸为0.9英寸,或22.9毫米长。两件尺子均发现于烽燧,在那里发现的纪年文书证明烽燧的年代在公元1—2世纪。如果接受后汉时期的1寸为22.9毫米,就会得出22中国寸等于50.38厘米(或19.83英寸),这正是记载的宽度。这个实际宽度与沙畹时得的50厘米事实上也相符合。现在再看黄色丝绸卷,我们发现它的实际长度是18.75英寸,比刚才确定的标准宽度约小1英寸。但看一下丝绸卷的两端,尤其是上端,已经磨损。这种情况与织物堆放于干沙中 如此长久而可能引起的萎缩,足以说明这个细微的差别没有实际意义。因此,我们也证明了后汉时期丝绸的标准宽度,到晋代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因为黄色丝绸卷肯定属于晋代。???
在发现上述织物遗迹的外面的散木头中发现一堆垃圾,其中有许多家用的小物件。这里我只简单提一下其中的一把木匙、一双筷子、一只残漆碗。此外有一根雕刻得非常仔细的小棒,一端有横档(图14,上),与今天中国新疆的去鲁克极为相似,是用来将小羊捆绑到绳子上的东西。这种东西在古代流传很广,因为在其他早期遗址也发现了这样的标本(见图14,中)。性质更使人迷惑的,是大量小而薄的尖头“标签”(见图14,下)。方头穿有两孔,边缘下凹,可能用于穿线,做成胄甲的鳞片。这些木片长约3英寸,样式与在尼雅遗址的硬皮鳞片多少有些相似。但要确定现在这个解释,显然还有技术上的困难需要解决。值得注意的可能还有两块陶片,外表面有釉,是两种不同的绿色。因为这些陶片插在垃圾中,它才得以保存下来。在遗址的其他地方罕见这种釉陶片,是因为那里的所有陶片都被风吹动流沙而毫无保护地暴露于地面。一件陶片,釉呈叶绿色,有冰裂纹,说明是中国汉代物品。另一件陶片饰有阴刻图案,釉为深绿色,可能受到西方的影响。
最后,我应该记下下,在仔细搜寻L.A.I覆盖着碎块的斜坡时,还发现了7枚中国铜钱,大多是残片。都是五铢钱,最早传入年代可以在光武年间,即公元26—57年。
绘图护壁的首次发现
当天下午,在环形过道清理过程中,不断从它东北和东南段的堆积物中发现着色的灰泥壁面碎片,它与内殿内侧墙上的区别也愈发确定。清理工作仍在继续,从寺庙M.III东北 和东南段环形过道的碎块中,很快不断地露出一些着色的灰泥壁面断片,当挖掘到距地面大约4英尺高时,发现了绘画护壁(图84),护壁上展现出精美的有翼天使半身像,我吃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没有想到,在靠近荒凉的罗布淖尔盐碱大漠的地方,在似乎是佛教从中亚通往中国的最后要塞的废墟上,能见到古典天使像的晚期作品。这些优雅的头像让人回想起早期基督教艺术中的相似形象,它们出现在这个明显是佛教寺院的建筑物上,究竟作何用途?
带翼天使半身像
为防止损坏,在顺着东北和东南壁的残存护壁上,我用赤裸的双手精心地逐个清理这些“天使”像。这时我不能再怀疑,这些壁画中的古典影响,远比我到目前为止不论是在昆仑和兴都库什山之南,还是之北所见或所闻到的任何古代绘画艺术遗存更为显著。在我看来,这些有翼“天使”半身像那充分张开的大眼睛上露出的愉快神色,微敛的小口和轻微钩的鼻子所蕴涵的神态,有许多因素使我忆起多年以前,在极远的西方收集到的那些精美的、具有地中海东部及爱琴海沿岸国家和岛屿中的居民相貌特征的头像。我们保存有这些属于希腊化时期的法尤姆木乃伊的头的画板,其中有些呈现出不甚明显的闪族血统特征的痕迹,这似乎支持了这样的印象,即与希腊化的近东存在直接的联系。图案形式相近,细节表现简洁熟练,这也表明,不但图式,而且在布局结构上,装饰者都是在重复一种远源的图案。然而,还有种灵活和富于变化的艺术感的表现,它们似乎存在于生动率直的眼神和身体的姿势中,以及甚至在短鼓翼优雅向上弯曲勾勒的轮廓的简洁流畅之中。当我最初被迅速检查中所泄露出来的许多现象弄得非常困惑时,我至少还能够感觉到,这种风格的作品,不可能产生于西藏人占领期间或紧接于其前的汉人控制时期,这是十分确实的。但我还想知道如何解释这些“天使”在处理上的独特的古典风格,以及如何理解这些好像是借自早期基督教肖像的图案的意义。这里,一个幸运的发现,提供了明确的古文书学证据,可以弄清其时代问题。
搬运坍落的壁画断片
在我的《旅行杂记》中,我已经详尽记录了在极其小心和努力之后才得以成功的高难度操作,即将一度属于这些壁画饰带的易碎的绘图泥块断片抢救出来,再将它们安全地包扎好,使它们在经历了几千英里大漠高山间的跋涉后依然完好,没有再出现新的明显损伤。在当时,我对于能否在这样路程和地表情况下将这些易碎的泥块安全运抵并保持尚可仔细布置和研究的状况,没有抱太大希望。直到三年后,在我的第二个助手德鲁普先生的帮助下,F.H.安德鲁斯先生得以将这些如此之大而又保存完好的残画板及一批相当数量的小画板拼到一起,我才有充分的理由对我的努力感到欣慰。
壁画断片的重要性
这些断片的解救成功,使F.H.安德鲁斯和M.A.富歇这样的专家得以对许多中亚佛教艺术史的重要问题进行审视,而仅凭我在即使较从容的情况下所记的笔记和拍摄的照片则不可能保存足够的资料。同样,如果不是从寺庙发现的相似的壁画饰带提供了确凿证据,以及其中对故事的处理方式如此明显地表现出与希腊化佛教艺术(如我们在犍陀罗塑像所见)的联系,我就不可能马上开始对这些壁画断片进行考察,可能更易于我们随后确定这些护壁上迷人“天使”的真正世系和重要性,否则,它们就会令我们迷惑。
失落的犍陀罗绘画艺术
正是这种与佛教艺术的联系,使得米兰佛寺的壁画残片备受关注,不管它们有多么破碎。在印度,还没有出土一件与犍陀罗佛教塑像在年代和来源上相应的绘画艺术作品遗物,而且,除非巴米扬石窟寺或巴克特里亚出土文物中有这种遗物存在,否则,一个注定要对中亚及远东绘画历史产生深远影响的艺术发展早期阶段就永远与我们失之交臂了。我们目前拥有的任何考古学证据似乎都证明,从米兰的壁画中我们找到了与猜想中的中亚佛教艺术原型最为相似的样本,而这在其发源地已了无踪迹。正是这一点,令我们要认真地探究这些碎片究竟能告诉我们什么。我认为,它们更加值得重视的是,我们从中可以发现它们与更西边的古希腊艺术东方形式之间的联系。
下面对这些壁画的技巧作一个概要的分析。这些壁画都是以蛋彩绘在薄薄一层帕里斯(Paris)泥上(据阿瑟.丘奇先生的化学分析),这层泥被娴熟地铺在黄土背衬上。在白色的帕里斯泥表面,涂有用氧化铁制成的浅红色颜料,是在泥层未干时涂上的,以充作底色。底色之上各种颜料中是否有胶料不好断定,不过看起来很有可能有。应该记下的是,这种以薄薄一层涂有氧化铁颜料的帕里斯泥作为背衬的方法,在和田地区一直沿用至唐代。阿瑟.丘奇先生的分析证明喀达里克的“壁画”也是如此。
我已经举出的理由证明,墙壁装饰肯定包括我在这里发现的护壁之上环绕圆厅的至少两条饰带。我们可以有较大把握地认为图88属于这两条饰带中低处那条(图88绘制了色彩保存完好的这块画板)。由于其较大的尺寸及其主题、细节所显示出的重要性,这块画板为我们重新考究这些解救出来的壁画残存提供了合适的导引。这块画板由两个碎块拼写而成,长3英尺3英寸,高1英尺10英寸多,出土时是断开的,发现于半圆形iv和v之下的护壁脚,距离墙壁很近,在另两层绘图泥块碎片后,如图86所示。这个位置极有可能表明它们是从紧挨着“天使”之上的墙上剥落下来的。沿背衬现存部分的上端有一条黑色宽带,旁边有一条灰带的残迹。如前文所述,这条黑带属于分隔上述两条饰带的第三条带。下面的注释详细记录把这块画板严重破损的碎块拼写起来所使用的方法。在保存米兰其他壁画残片时也使用了这一方法。这种方法的起源及其成功应用要归于F.H.安德鲁斯先生的高超技艺和悉心投入。为了说明安德鲁斯先生用这种方法达到的上佳效果,我引用下面两个例子来进行对比:一个是图88中主要塑像从墙脚下发现时的状况(图86),另一个是这块画板拼合后在图88中绘制的同一塑像的外表。在反映泥块发现时状况的照片中,大的破裂清晰可见,但在拼合后的画板上,这些破裂处被修复得如此完好,几乎难以看见,原始的绘图表层全部恢复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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