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鹏北美归来畅谈书画艺术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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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立鹏北美归来畅谈书画艺术面面观


    编者按：8月12日，从北美归来的王立鹏先生作客松竹草堂，与刘正成先生就书画艺术等诸多问题作了一次聊天式的谈话，现根据录音整理出来，以飨诸位网友。
　　刘正成：你从黑龙江办《书法赏评》，到加拿大、美国已经多少年啦？
　　
    王立鹏：8年多。
　　
    刘正成：我觉得，你是一个文化使者。从清代开始，西学东渐，从西方吸收文化。现在进入全球化以后，我们在经济上接受西方经济的影响，但我们在文化上大家有一个共识：就不能全盘接受西方文化。不排斥交流，同时又要把东方文化引向西方，这就需要我们的人，我们的媒体把艺术的观念带到西方去，给他们介绍，让他们认识我们。这就是季羡林先生说的“东学西渐”。我觉得你带着中国书法和中国绘画的观念到西方，当然有很艰难的生活历程。你在加拿大入加拿大国籍，然后又作为艺术家定居纽约。你在生活上站住脚了，相应也说明是一种文化的存在。我想，请你简要谈一谈你是怎么样在西方开拓出你的生活位置的？
　　
    王立鹏：很高兴，在这个晴朗的秋天，作客松竹草堂，我们一晃二十多年没见面了。我办过书法报，参加过全国首届篆刻展、书法展及一些画展，然后，有机会到海外去，一晃也将近二十年啦！
    唐代的时候，我们的商品，我们的国粹、国宝通过丝稠之路介绍到西方。现在，二十年的改革开放，整个世界看中国。而中国古老的五千年的文明产生的国粹艺术，在西方只有在图书馆里，只有在一些华人艺术家的作品展里，外国人才能看到。我们的国粹——书法艺术，他们甚至于把它都倒着挂。因为他们不认识中国的文字，更谈不上欣赏啦。
    1992年，我应邀到新加坡参加他们全国书法大赛的评选，出任首席评委，对我触动非常大。他们在介绍的时候，全用英文。新加坡说的是国语，政府语言是英语，介绍完了之后，才讲中文，它毕竟是英联邦国家。但却能把书法宏扬到上千人参加比赛，总统、副总统、文化部长都出席。新加坡的总理当时就讲：新加坡人，左手一个轮子转是经济，右手一个轮子转是中国文化。到现在，他的这个话始终对我影响很大，因为一个民族经济振兴了，文化也需要振兴。
    二十一世纪，我们中国艺术家面对的使命，不是每天临池把管的创作，参加全国展等各种活动啦！要把书法列为自己的一个使命，把它介绍到西方去，把它延续下去。
现在是高科技时代，整个社会都在高速发展。我们的艺术家到了海外，非常的辛苦。他们面临的问题，第一要生存，第二还想把自己几十年学到的东方文化和艺术介绍到西方去，他就有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就像我们在那儿教学生，教亚洲人，又教外国人，首先语言就要从ABCD开始学起，英语“书法”怎么说？老外问：“这是什么？我们不懂！”你得对他说：“It’s Calligraphy(这是书法)。”我的学生，第一跟我学汉语，第二跟我一笔一划学颜真卿、柳公权，将中国文化慢慢地介绍进去。这样，通过我们的展览，通过我在那边组织侨界、艺术界及社会各界成立我的艺术中心，每年把中国的艺术作品介绍出去。也非常感谢中国驻加拿大大使梅平先生，在几年前专程从渥太华飞到温哥华主持我的艺术中心成立开幕式，以及我的北美巡回展览。
　　
    刘正成：在哪些地方巡回展览？
　　
    王立鹏：已经巡回两次，从温哥华出发到多伦多、蒙特利尔，到首都渥太华，正好行程将近七千公里。包括美国西雅图、洛杉矶、旧金山、纽约一些地方都有收藏我的作品，也有一些画廊代理。
    毛主席说得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民族文化的魅力感染了西方，很多西方人登到长城上去，都觉得浩瀚、伟大，有感于秦化文化的精深博大。我们中国人在语言环境、文化环境、社会环境发展到今天的时候，就像刘老师您已经有很有成就啦，还办这么一个网站，想把中国的艺术推向世界。我希望这个网站也像“星星之火”一样点燃。我让我的朋友来读你的网站，上你的网站，介绍你的网站，把“中国书法在线”这个平台，扩大到像我们的奥运会一样，书法的“奥运会”希望能够在你这个网站永远的立起来。你这棵梧桐树立起来了，中国的海外学子，海外的艺术家老前辈们及八方热爱东方文化的爱好者通过这个网站来了解中国的书法。我希望这个网站以后能开辟一些教学栏目，并翻译成英文介绍到西方去。因为靠我们几个海外华人书法家、画家还远远不够，只能是在我们很小的圈子里。
现在是信息社会，世界是“越来越小”。我们的民族艺术，要向全世界介绍，就得有一些民族英雄，就得像你们走在前沿。你们是属于中国改革开放，在艺术领域走在前沿的人。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多的交流，联手把中国的书法艺术介绍到国际社会。为什么毕加索、凡高的画能向全世界生长？我们的书法，五千年的文明，还需要我们一步一步地去走书法的丝稠之路，作为一匹骆驼，在书法的丝稠之路上一步一步地走向未来。
　　
    刘正成：刚才讲了从东方到西方，我们当然争取东方文化进入欧美的主流文化，但这还需要长期的努力。现在，我想听听，你在去了北美以后，再回过头来看你自己的创作状态，或者当代中国书法和当代中国绘画的发展现状，你有什么新的感想？
　　
    王立鹏：我刚到北美的时候，还是“走万里路，读万卷书”那种思维，通过到北美，到南非，到欧洲，包括到毕加索好多的故居和他走过的路。
　　
    刘正成：你说的毕加索故居，是巴黎还是西班牙？
　　
    王立鹏：都去过。我的艺术中心顾问，是纽约著名大收藏家、鉴定家王己千先生，他刚刚在纽约病逝。在他的家里，我看到很多跟张大千先生的工作合影，通过张大千先生一九四几年在法国能够见到毕加索。毕加索就说，中国艺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世界有什么艺术，只有黑人的雕塑和中国的黑白线条艺术，他当时不懂什么叫“Calligraphy（书法）”，他就说“黑白线条艺术”，实际是指的中国书画艺术。他拿出他临摹齐白石的虾和竹子，因为他不懂笔法，拿着笔就刷这个竹子叶，张大千就按照中国的传统笔法给他画了一幅示范。他就说：“如果我处生在东方，就不画西方的这种画，我要画东方的线条艺术。”他画中国的一笔牛，就是我们贺兰山的岩画。我们好多好多的壁画的精髓，他要通过当时的探险家和一些海盗，还有一些走私文物贩子才能看到。因为那时候，没有什么信息，没有什么作品传出去。所以，毕加索就能把我们民族几千年文化的精髓学到。这也是毕加索形成思维的一种，现在东方的画家在临摹西方大师作品的时候，正好形成一个反差。
    改革开放，很多人到中国来，我们的艺术家，现在的书法家，就不能每天像复印机一样，复印自己昨天的作业。像刘老师在墙上挂的字，既看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书法意味，笔笔见风骨，又有简书、隶书、敦煌经书的感觉，还有行书的随意，并不飘摇，入木三分。这说明什么？就是书法的理论，和你对书法的掌握，他有一个“古人在现代”，我们不能老跟颜真卿在一起喝茶，我们要跟世界同步，这就是我们当代中青年书画家的使命。当时，毕加索他也是判逆者，学东方。我们现在作为东方人，如果一味把西方的东西拿过来，那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东西了，是毕加索画过的，凡高画过的。《向日葵》你再去画，他可能说这是纸上的《向日葵》，而不是凡高的《向日葵》。所以，在海外的艺术家要生存，有一部分随波逐流，作品商品化。还有一部分搞真正的学术，就走我自己的路。张瑞图当年，写的那种体，包括金农，包括郑板桥，都是不入流的，但是为什么能在书法史上流传下来呢？他当时就是用自己的修养写字。为了参展而做书法家，十几年前可以，现在经济社会、信息社会，能被社会接受，西方接受，华人接受，我们民族接受的，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刘正成：你带的几件墨迹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是周士心先生给你的篆刻题跋，一个是王己千先生给你书写的信札。这两位先生一位在加拿大，一位在美国。我觉得他们好像是中国文化的两个钉子先钉在那些儿啦！你们去，就有了一个重要的桥梁。因为一种文化要进入一个地方，必须靠文化大师才能在这个国家产生影响。王己千先生通过自己的财力，收藏了很多宋元名迹，然后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展示中国的书画，我觉得像王先生也好，周先生也好，当然还有如蒋彝啊这一些人是中国文化向西方发展的先驱，他们给你们这些后继者一些帮助，功劳很大。在“东学西渐”的时候，需要这样一部分人把中国文化带到西方，就像鉴真和尚东渡日本，日本人永远都能记住他。这样的人物，我对他们也很敬佩。我想听听你和这两位先生在接触中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他们在中国文化哪些方面对你有所影响，或者他们对你在北美的艺术生活提供了哪些最重要的参考性意见？
　　
    王立鹏：王己千先生，在我小学的时候，看到过一些小的资料，那时候就觉得，他离我是好几代人。因为他是吴湖帆大收藏家、大画家的入室弟子。有幸在我成立艺术中心的时候，老先生九十七岁高龄，将梅平大使的贺电书写成六尺长联，通过特快专递寄我。我当时打开一看，这哪是九十几岁的人写的字呢！——既远古，又现代。
    王己千先生与周士心先生之间是忘年交，王己千与张大千先生有将近四年在欧洲同时搞画展，搞大型收藏。他是海外华人第一个能聚资几百万美金来收藏我们国宝的人。在他的美术馆落成的时候，也邀请我去参加。我到他家去的时候，让我感到很震惊！他刚刚画了一幅清代的山水，墙上挂了四幅像毕加索一样抽象的书法，他写“白日依山尽”是用书法的线条，但不是中国的“白日依山尽”这几个字，但它的行气是这个，但不是字，表现的是中国书法线条。他既可画很远古传统的大师的画，又搞抽象现代的书法。美国大都会美术馆，西方很多美术馆都收藏他的书法，他把中国的书法挂进西方的美术馆。这些都让我震憾。
    他见了我的画，很高兴，推荐我到美国几个美术馆搞展览，因为我走我的路，画我自己的东西，展示自己的零星感受，纯粹表现自我。他对我说，你这么年轻，又很临摹传统，又有现代的气息。就让我做黑白艺术的精华，在写书法的时候，要像画画一样，表现我们民族的精神在里面。他写的小楷，跟吴湖帆，你不能判若两人，这么传统，但是拿起笔来又可以写出现代书法，他写的是一种中国书法精神，一种表现自我的水墨精神，站在西方的最高境界，通过传统宣纸的渲染、墨的滋润展示自己的内心。不是说我们把中国字写得不像中国字，那就是艺术。我们祖先的岩画、押印、封泥，很多很多少数民族的文字，为什么他们能独树一帜，留传下来，那就是一个民族走向世界的开始。在这一点上，王己千先生做到了。
周士心先生和张大千先生结为挚友，相濡以命。在三个国家做过邻居，在纽约，在巴西，在香港都先后住过几十年。他与张大千交往很深。他和王己千的老师，像师兄一样，都是苏州人，现在也八十几岁。他能很工整地书写《兰亭》，很扎实的。我们一起出去写生画画，老先生八十几岁高龄，还能搞出自己的笔墨。张大千画《庐山图》的时候，他带病还飞到台北去看张大千先生。他飞走的第三天，张大千先生去世，他又飞回台北参加张大千先生的追悼会。
　　
    刘正成：张大千先生就死在《庐山图》的画作上面，画是铺在一张十几米长的大画桌上的。
　　
    王立鹏：对。而且周士心先生所藏张大千给他题的字，都可以出一本书法集。张大千喜欢吃他太太做的“狮子头”，所以常常去拜访周先生，于是也就信笔挥毫相赠，留下大量墨迹。于右任为他的书画展题字：“既能看出这么传统的中国文化，又能在西方社会接触到现代的思维。”他不是拿油画来画中国画，而是用传统的中国绘画来表现自我的造型。像刘老师的书法，通过字的结体、造型、用笔，树立自己的书风，这是一种经验的总结，几十年追求的足迹，一种理论的升华，看的东西太多啦！已经是眼观八方，中国书法的精髓成竹在胸，所以下笔便有神。
    几位老先生，对我耳濡目染，可以这么说，别人想见他的东西都见不到。但他们写信给我，给我的画作和我的展览题字，我的有些东西他们都圈圈改改地指点我。我学他们的文化精神，学他们对艺术追求的虔诚、执着和一种要与世界同步的追求精神。
    现在国内生活条件好啦！打开电脑看世界，找开书画集跟古人对话，打开“中国书法在线”跟全世界艺术家交流。我可以很自信地说，刘正成先生搭建的这个平台，为中国书法的东西方交流奠定了基石，为书法界打开了一扇通向全世界的窗口。我希望这一点早日能够让所有书法界人士所共识，希望书法界同行朋友来关心和支持这个网站，把他们的作品，也介绍到西方去。
                          （唐朝轶根据录音整理，未经谈话者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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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先生1994年为题王立鹏斋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