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相彰 艺业兼善
——拜读范存刚画集有感
刘正成
范存刚
别署范迟。荣宝斋副总经理,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范迟君之书画,京中名公皆有赏评,可谓获誉一时实至名归也!
吴悦公云“首重风骨”;薛永公云“祥和、大气、纯正”;大箴公云“诗情画意”;传席公云“胆气相生”;某则云“画与书偕”!
中国文艺,唐宋之间皆有一大变:唐诗重气概,以杜子美为宗,宋诗重理趣,以黄山谷为派;唐画重其形,以吴道玄为圣,宋画重其趣,以米南宫为法;唐之书重法,以欧阳询为则,宋之书重意,以苏东坡为首。唐时,诗、书、画各有一途,宋时,诗、书、画融为一体。故苏东坡、米南宫、黄山谷,皆为书家,又皆诗书画之圣之时者也!
张彦远《论画六法》云:“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多善书。”这是唐人对书与画之关系的看法。宋以后,随着写意文人画所开拓的中国绘画新潮流和新境界的出现,这种看法进一步深化和明确。赵孟頫的关于书画之关系的著名论断虽是老生常谈,今人每不认真对待并践行之。其《自题秀石疏林图》云:
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
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
中西文化应该交流,并在交流中发展,而不是代替。自中国画从学素描开始,弃“六法”而只取“应物象形”一法后,不仅西方人看不懂中国唐以后的文人写意画了,即今天的中国人也抛弃了自己老祖宗的传统绘画美学价值观。近三十年来的中国画画坛,从学院到国展,不论花鸟画、人物画,还是山水画,皆以工笔制作成风,照成像片后描绘成风,不言风骨,不求大气,不要诗意,更不讲究书法,造成了与传统的大分裂!且不提青藤、白阳、石涛、八大,即起吴仓石、齐白石、黄宾老、傅抱石等诸前贤于当下,又当作何感想?而京中诸名公对范迟君之赏评,亦是对当代画坛之弊端的醍醐灌顶而大有深意焉!
如果循 “以书入画,以书鉴画”的路数,且先论范君之书。而范君之书,又非可以书家之书论之,而要以画家之书论之方知其妙。赵孟頫以来,论书画合体者,最在扬州八怪,扬州八怪最与范君合者,乃郑板桥的老乡复堂李鱓,堪称形神皆肖。李鱓与郑板桥是书画知己莫逆之交,但他生在金冬心、郑板桥之前,实际上是扬州八怪的先导。在扬州书坛皆重隶书的书法新潮流氖围下,他最崇拜石涛,其书也似其有隶意,燕尾挑踢出锋力势齐发,于平正中见精神。郑板桥称“复堂一画凡三变”,而不变者即是从书中得来之笔法。这种锋芒毕露元气淋漓的精神,先得之于石涛而上承青藤,下则影响于八怪而再传之于缶庐吴仓硕和白石齐璜。范君书法启蒙于乡贤邹振亚习汉碑,画法传承于乡贤孙其峰而得气格。孙其峰乃吴仓硕再传弟子,也是书画兼擅的高明,亲炙范君多日,故得一脉相传的薪火。又拜师吴悦石公,承董寿平的书入画之法的加持。于是,观范君之书,犹如观画,观范君之画,犹如观书。观其紫藤、葡萄、梅花、豆荚,及其牡丹之枝,雨竹之叶,笔生草草,逸气蓬生,然无一笔不是书!薛永年公曾仔细分析范君的师承路线,所讲之“大气”,乃书法之意气,所讲之“纯正”,乃传承之正脉。于是观范君之画,从容出入于青藤、石涛、缶庐、白石之间,便如诗之有典故,耐得人咀嚼。
书画相偕,书画相得,书画相生,这并非一种风格,而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传承基因。以是观范君之书之画,便能发现其与众不同的审美价值。今日中国画画家,无论山水、花鸟,作者大多难在题款,也败在题款,皆因把书法与绘画看成两张皮分裂开来。就审美形式判断来看,可以断言,无书法的笔墨,便无中国画。然而,书法之用又不仅止于笔墨,而尤在于诗意。有书必有其文,有文必有其诗意境界之点题,正如音乐之有标题,赋予其笔墨构成所要表现的审美意义暗示。且不论文人画的集大成者吴昌硕之诗与黄宾虹之学,试问今日中国画公认之泰山北斗齐白石之画,倘无其书其诗,还会是巨匠齐白石吗?王荆公云:“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古来画家,先学其书其诗,乃学其画。今日画家,有谁学书学诗而后学画?故不能从画中看到其书法,不能领略其诗意。观范君之画,其书其款,不仅是其标题,尤其是不可缺少的视觉构成之一重要局部。这一部分并非外加的点缀,而是完整视觉关系的延续。这不是技,而是道。以书入画之路宽广,但最难。今之画人,非不为也,是不能也。故被今人视为畏途,而范君于此途兢兢以追求之,故有蔚然之大观也。展卷观画,如《五德图》之花下鸡群,或《千娇万态破朝霞》之山间幽兰,必引你读其题、读其诗、读其句,玩味再三,拈花一笑。何哉?诗情画意笔墨旨趣冶于一炉而境界出也!
范迟君以书画家身份自齐鲁来京城,却匿其书画家之名,驰骋于书画市场鉴定和经营,颇赖其艺术之涵养与功力。这令我又想起早年多所请益的书画鉴定名宿,如启功、谢稚柳、徐邦达、杨仁恺等辈,均是书画好手。诸公之所成鉴定大家,倘无其自家书画的涵泳之功,岂可翘首于世?反之,无见多识广之考鉴专业与阅历,其书画之造诣亦未可知也!范君今未及天命而年富力强,倘能艺业兼修,从容阅世,假以时日,持之以恒,其书画之造诣亦未可丈量也!
乙未雪后于泥龟梦蝶堂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