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子良篆刻选
1986年,刘正成与崔学路(右一)在黑龙江边。(左一)苏元章,(左二)茅子良。
茅子良者谁?看到这张照片,估计有些人就知道了,1986年夏天参与崔学路作为《青少年书法报》社长主持的“神龙杯全国首届青少年书法大赛”活动。刘正成老师和茅子良老师作为评委参加,2015年9月9日,已经退休的茅子良老师通过多方打听,得到刘正成老师的联系地址,寄来一札,谓时光飞逝常相忆,今年71岁了,才从上海书画出版社退休,并寄上小书两册,寥寥数语,故友情深,是故,联系茅老师,并从上海书画出版社取得印谱电子版,刊于中国书法在线,以飨众网友,以是为记。
侯勇
2015.9.21
茅子良
1944年生,上海市人,编审。1946年上海出版学校美术专业社。1981-1991年任副社长,其中1984-1988年兼副总编,1991年起任编辑室、审读室主任。曾任上海市编辑学会理事,2006年获“上海出版人奖”。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为西泠印社社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会员。为《中国玺印篆刻全集》(四卷本)主编之一,该主持校勘的《十竹斋书画谱》获莱比锡1989年国际图书艺术博览会大会。合编《上海美术志》、《实用篆书字典》、合作《三体百家姓印谱》、编著《清初印风0》、《吴昌硕流派印风》等书。
后 记
编完这本印谱,掩卷回想遐思,五十年来学习篆刻的历程中,有不少事仍历历在目。
一九六三年初秋,上海出版学校美术班的同学在朵云轩实习的第二年,方去疾先生来给我们上篆刻课。地点在康平路八十三号,两周一次,每次半天。他不讲理论,主要讲评习作,然后示范,对大家的实践操作做指导,最后布置作业。
记得在授课初,方先生有次构思后,急就刻成『学习』白文印(图一),四周有边栏,中间界格一竖画,让人看来很轻松。他用印泥钤稿,对大家鼓劲说,刻印首先不要怕,勾写好墨稿上石后,要大胆奏刀,当心刻刀碰伤左手虎口;结束前整理,一定要小心收拾。石章刻坏,好磨去重来,『不要怕!』
上课学刀法时,以冲刀法入手,方先生将自刻《四角亭长印存》供我们学习。后来,他向亲友借用一些藏印,在家将赵之谦原石印作、秦汉铜印,朱朱白白,各钤十余方于一纸;讲课时人手一份,先后两次分送给同学读印、仿刻,让我们高兴了好一阵子。
临习古人印,方先生说,最好用原打佳谱,笔墨用刀、边款文字纤毫毕现,虚实清楚,有利于理解。因此要多读印,多勾摹,多品味,仿刻才能『心中有数』。基本功扎实了,有利于今后创作。他再三关照,不要学他的印,太近;该学古人印,如吴让之、赵之谦,最好先学秦汉印,就像学书法由晋唐字入门一样。一种由近而远,较易见效果,一种由远而近,根基较深厚,都可以。取法乎上,要从源头上、高峰上去学。篆法、章法复杂,刀法相对简单,基本上冲刀、切刀、冲切结合三种。
有一次,我仿刻《美术年鉴》所刊简琴斋《取舍不同》白文印(图二),石章刻面小了些,就将四周的边栏放弃了。方先生看了钤样,说『可以,刻得好』。接着教我说,『同』字第三笔再往上刻,高出左旁横画,以与第一笔竖画相呼应。我遵照补刻,果然,破了四字中间大块红(图三),既有了变化,味道也不错。这就是小心整理,稍加变异『尽精微』的妙处吧。后来体会到,这其中,需要像方先生那样下功夫积累,力求有眼力、学问和修养,而首要的是『诚』字,态度认真,老老实实,不能马虎。做许多事,道理都一样。
一九六四年,七个同学自愿进朵云轩(后又名上海书画出版社)工作。我与方先生不在同一处上班,忙碌之后的业余时间从一九七二年参与创作《新印谱》开始,常到他府上请教。
方先生说,刻工整印、豪放印,都要识记相关的篆字,尽可能不要写错,否则刻了也等于白刻。要多看多查《说文解字》、《作篆通假》、《古籀汇编》等工具书,多看多写就能记住。经过多年实践,证明对我篆字刻印、审稿释文,大有帮助,可以减少差误。记得拜访王个簃先生时,他也说,要多查篆字工具书,关照我《六书通》篆字多欠规范,少用为好。后来参与编辑《中国美术全集》的《清代书法》、《玺印篆刻》等图书,感到古代书法篆刻家尤其明清人,往往喜欢用变体异形字『别出心裁』,《六书通》倒成了自己查核某篆(隶)字该不该释为某个字的参考工具书。大概正所谓『以讹攻讹』,编辑实践得真知吧。
做编辑既要将做好本职工作放在第一位,工作之余兴趣爱好也得要。在家有点空闲,我总是抓紧读书看报,或刻章,或撰稿,或写字,藉以换换脑子,休整健身。我应约写点文字,搞点考证、印学探讨之类,方先生总是全力支持,或补充数据,或提供意见,开始时甚至为我逐字阅改文稿,我从中深受教益。对于篆刻印章,他尤其强调,作品风格可以也应该多样化,只要有笔墨,笔墨好比骨肉,又有刀味,顺势贯气,自然天成,这样就『活』了,才谈得上有生意有美感。篆稿最要紧,多写墨稿选用最佳者;篆字设计要规范有据,至少约定俗成,不要杜撰,否则人人成了『仓颉』造字,谁还识啊?获知叶潞渊先生藏明清印甚富,且深有研究,我也多去请教。叶老关照我说:『刻印要平淡。淡中有味。这两个字最难。』还说,要静下心来刻,不能急功近利,刻得剑拔弩张。我得到启示,静心定力,断断续续,乐此不疲—『苦』中取乐,以人文养护心灵。篆刻是一种艺术,更是一种文化。以文化人,必须学习。『学习』,五十多年前,方去疾先生刻印的『学习』两个字,永远铭刻在我的精神世界中。
本人忝列西泠印社社员,因主要投身于岗位工作,加上疏浅,一如该谱,成果戋戋。唯生活充实,未敢虚度光阴,差可自慰。昔年承蒙前辈启功、王个簃、顾廷龙、叶潞渊、谢稚柳、方去疾、徐无闻先生,近年承蒙健在长者高式熊先生激励鞭策,赐以题端或题词,今刊于卷首,谨表敬仰之心和怀念之情。卷末附刊方先生当年批改我的习作,自己又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当继续努力。今年春节前夕,白内障高度近视手术成功,初夏从编审工作岗位上退下来,未及重操铁笔。先将旧存印稿选编二百方成谱刊行,以感谢友人同仁多年来的关爱,恳请读者方家批评指正,并对本社社长、总编辑王立翔先生的关心和支持,对本书的编辑冯磊、杨关麟、包赛明先生的设计,表示由衷的谢意。
茅子良二〇一五年仲夏于抱朴守真斋,时年七十又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