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应从“傻笑”“傻哭”中走出来

钱江五月

中国书法应从“傻笑”“傻哭”中走出来

                                 施政明

       天下第一大行书《兰亭序》，其书法“点画秀美，行气流畅”，“清风出袖，明月入怀”， “秀媚劲健，绝代所无”。王羲之以轻快的笔画表达快乐的文字内容，笔画所赋予的情感与文字内容所蕴含的情感相统一，得到后人审美情感共鸣。天下第二大行书《祭侄稿》，书写者颜真卿以厚重的笔画随情挥洒，任笔涂抹，形成了悲愤慷慨、凝重悲壮的意境，其文字笔画和内容思想双重情感充分地相统一，渲染了气氛，增加了艺术感染力，成为行书典范。但是，如果我们来一个简单地逆向思维——以颜真卿凝重的笔画书写《兰亭序》，以王羲之轻快的笔画书写《祭侄稿》，这还能成为天下第一、第二大行书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用王羲之轻快的笔画书写《祭侄稿》，这简直是一种“傻笑”，这种书写就像以一张笑脸去参加葬礼，不成体统；用颜真卿凝重的笔画书写《兰亭序》，这完全是一种“傻哭”，这种书写就像是以一张哭脸去参加婚礼，不受欢迎。但是，在我们的书法创作中，这种“傻笑”“傻哭”现象却比比皆是，屡见不鲜。为什么？

       书法艺术随文字的产生而产生，随文字的发展而发展，所以，书法艺术在文字书写规则之间徘徊，书法更多的表现为文字笔画的规范性实用性，局限于笔画的书写上。尤其是书法大家的出现，人们热衷追求的是学习大书法家的笔画写法，并以学得逼真相像为荣，所以，至目前,我们临帖还都是欧、颜、柳、赵，评价的标准还是“笔笔有来历”，连书写的内容也还是唐诗宋词。书法的目的、性质、形态、评价等等都沿袭过去，一成不变，造成人们只重视书写形式，不重视书写形式与内涵的统一，只重视笔画功力，不重视笔画所蕴含的情感与文字内容情感融合。这也导致了当前书法水平楷书不如唐，行草不及明清，隶篆赶不上秦汉的尴尬局面。从另一个侧面看，中国书法发展到今天，还只属于书法的起步,是书法发展的初级阶段,所以,书法只重视形式也不足以怪了。

       书体的发展，尤其是行草书体的出现为书法带来了丰富多彩的线条变化，带来了书法的繁荣。各个时期的书法大家也相继出现，为书法提供了楷模，成为了审美标准。《兰亭序》、《祭侄稿》、《黄州寒食帖》也先后问世，并被誉为天下第一、第二、第三大行书。《兰亭序》、《祭侄稿》、《黄州寒食帖》之所以能荣登天下三大行书之列，关键在于作品书写笔画与书写内容引起欣赏者强烈共鸣，笔画蕴含的思想情感与文字内容的思想情感天地合一，完美统一。这是后人所望尘莫及的独到之处。

       那么,书法到底是什么?书法追求的是什么?书法的发展方向是什么?首先,我们要弄清书法是什么?要解决这一问题我们必须采取纵向溯源书法的发展过程和横向的对比旁类艺术,找出书法特性和本质。王羲之的《兰亭序》以轻快、华美的笔法在表现一种 “清风出袖，明月入怀”，“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的形象， 表现了珍惜生命，热爱生活的思想，也表达了珍惜短暂的生命，热爱美好的生活之情。颜真卿的《祭侄稿》以随情挥洒的笔画表现悲愤慷慨、凝重悲壮的形象，表现了追抚亲人，爱憎分明的思想，表达对乱贼的仇恨，对亲人的哀伤的心情。这就是说,“书法是运用文字笔画表现具有审美形象、思想和情感的书写艺术。”书法追求的就是这种形象，这种思想，这种情感。由此可知,书法的发展方向就是“形、义、情”的统一,即书写笔画形象、思想意义、情感审美的融合统一。

       绘画根据主题思想选择色调、视觉角度、明暗度等，“形、义、情”高度统一；音乐根据主题思想来选择音的高低、节奏的快慢、旋律的缓急等，“音、义、情”高度统一。舞蹈根据主题思想来选择动作、造型、色彩,“型、义、情”高度统一。而书法却是一种笔法，一种书体，什么样的主题思想都可以写，即使没有主题思想，照样有书法。虽然书法很讲究结构、浓淡、虚实、飞白等，但都仅仅是为了形式的美，根本不会像绘画、音乐、舞蹈那样根据主题思想来进行创作，为什么？其实这不是书法的特殊性，而是书法发展到今天还停留在文字的实用阶段，还不成熟，没有从根本上突破文字的实用性并上升到艺术的高度。在我们还只是看着笔画写字的时候,在我们的书法还只是象孩子刚学步的时候,在我们的书法评价标准还只是局限“笔笔有来历”的时候,我们的书法创作其“形象”、“思想”、“情感”很难同时具有。也就是说,书法发展到今天,我们还无暇顾及到书法“形、义、情”的统一，所以，书法“傻笑”“傻哭”现象普遍存在也就不足为奇了。

       社会已进入二十一世纪,迎来翻天覆地的变革,中国书法也将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随着楷书、隶书、行书、草书等字体的成熟,厚薄、浓淡、轻重、粗细等笔法的完善,恬淡、自然、遒劲、雄浑等书风的形成,以及人们思想、文化、情感、审美层次的提高,书法艺术已不仅仅只是把字写好,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精气神”。书法“形、义、情”的统一就是书法艺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精气神”,它是书法艺术有高度、有宽度、有生命的表现,是中国书法崭新鲜亮的春天。徒有外表美却没有内涵、没有感情共鸣躯壳的书法终究将被人们淡出,书法“傻笑”“傻哭”现象也将一去不复返。中国书法将走向具有鲜活生命的“形、义、情”相统一的艺术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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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还我河山”采用草书体,书写笔力刚劲,气势滂泊,与“还我河山”的主题思想意义高度融合,其书法艺术“形象”、“思想”、“情感”相统一,得到后人审美情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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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再来看看当代大家启功的书法：一钩新月印滩涂，水碧山青世所无，仙景不须求外物，行人步步踏明珠。这是一幅美丽新月下行人游玩海滩的欢乐图。启老采用了清新、隽永的笔画书写，使书写的笔画很好地烘托了诗作的内容思想（意境），完全做到了形式（书体笔画）、内容思想（意境）、情感审美的完美统一，名副其实成为了中国书法艺术的精品。
      启功先生论词绝句二十首之七——潮来万里有情风，浩瀚通明是长公。无数新声传妙语，不徒铁板大江东。这首诗赞赏苏词气势如潮，出语不凡。然而，启老清新、隽永的笔画似乎不能达到诗中的思想感情。尤其是启老常用的细瘦柔美的笔画，在这首诗的意境前显得力不从心，其诗的意境与书写笔画所含情感各行其道，大相径庭。站在诗的思想内容角度来欣赏这幅书法，难以引起情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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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孟海先生书写的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的书法。《满江红•怒发冲冠》是一首气壮山河、光照日月的传世名作，抒发作者扫荡敌寇、还我河山坚定意志和必胜信念。沙老采用浑厚、峻险、豪迈之笔书写，笔法与内容浑然一体，感情强烈。形、义、情很好地交织在了一起，成为了沙老很有感染力的书法艺术作品。
      同样，沙老书写的唐代诗人韦应物《秋夜寄丘员外》。这是一首怀人诗。全诗以其古雅闲淡的风格美，给人玩绎不尽的艺术享受。而沙老浑厚峻险的笔法与诗中“古雅闲淡”的感情怎么也合拍不起来，似乎是牛头不对马嘴。虽然沙老的这幅书法字字浑厚峻险，但站在诗的“古雅闲淡”思想意义角度欣赏该作品总觉得两者的感情不对称、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