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培先：书法教材编写要切合当前教学的实际（修定稿）

侯勇

书法教材编写要切合当前教学的实际
全国高校书法专业教材与学科建设研讨会发言


梁培先 南京师范大学教授

谢谢河北美术学院给大家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谢谢曹老师点名我发言。我们江苏在书法教育方面是比较成熟的，比如培养小学老师的中专师范，二三十年前就开始有一个非常完整的写字教程，全省通用。主要是常见的欧、颜、柳这几家的楷书，全省组织各个师范学校的老师来编写四种左右的教材，各个学校用的时候，用哪一家由你自己决定。

本科教育这一块，我们南京师范大学也编过一套教材，叫做江苏省师范本科专业教材，但是本科书法专业跟中等师范的要求不一样，仅仅一本书，肯定是不够的，所以，这本书并不畅销。实际上，类似的做法在当今的出版界已经见的太多了，早在九十年代初就有一本《书法学》，上下两卷，陈振濂先生编的，是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的，当时卖十六块钱，很厚重。后来陈振濂先生又出了一本书，叫做《书法教育学》，也是江苏教育出的。包括以前中央书法函授大学，编过一些《大学书法教程》，复旦大学出过一本《大学书法》，后者不是针对书法本科专业的，而是针对大学生的一个普及教育，就叫《大学书法》。这么多年下来，我感觉教材这个层面，类似笼统性的教材都是有的，甚至针对各种具体字体、字帖的笼统性的教材都是有的，这方面的出版物已经很多了。

凡是希望在一本书中做到一个提纲挈领式的，把书法所有的要素，相关的历史、美学等等都能够包容进去的，我发现都是做不好的。在接触其他行业的人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喜欢书法，比如搞古文学的人喜欢书法，我的同龄人，包括比我年龄再大一些的人，大家都很怀念一本书，就是七十年代金学智先生写了一本小小的册子《书法美学浅谈》。为什么金学智先生写的那本书大家记忆很深呢？因为谈美学的话，他谈的非常具体，我记得书里面谈撇画和捺画，为什么楷书的撇和捺相交的时候，撇捺的下脚不能一样平呢？金先生放了一张汉代的汉砖里面经常见到的孔雀起舞的图，孔雀一条腿抬起来、一条腿支撑身体，很生动。我读到这本书时已经在读高中了，文字很通俗，读一遍就永远记住。还有一个例子，他讲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旁边附了一张图是欧阳询的《张翰思鲈帖》。大家知道，欧阳询的字都是往里面瘪进去的、比较内敛，但是字里面会出现一个横、一个撇或者一个斜向的笔画，有一条腿往左右上下伸展，金先生就是通过这张图，告诉大家欧阳询到底是怎样处理字里金生、行间玉润的。这本书我问过很多人，许多不搞书法的人，通过阅读这本书，喜欢上了书法，即使现在没有时间练习了，但对这本书的印象还是很深。

这么多年教学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所有谈书法美学的书，里面极少能够落实到非常具体的细节，用一种非常具体的有所指的语言，在图形层面去论证一些非常明确化的东西，但这恰恰是教学中学生最需要的。今天八零后、九零后的学生，他们要求非常实证的东西。比如，老师告诉学生一个技巧以及这个技巧中蕴涵的用笔原理、书法思维方式等等。讲的清清楚楚，讲完了，又能够把它做出来，跟字帖非常接近。这样的老师，学生是比较欢迎的。相反，如果一个老师只是很笼统性地讲，写颜真卿要雄强、写褚遂良要飘逸等等，这些话学生不是很买账的，在教学过程中，学生不太喜欢这样的老师。这的确和今天的学生们的教育背景有关。以前我们读古文出身的一拨人，老师只需要用比较虚阔的语言点拨一下，颜真卿要雄强，就可以理解到底怎么个雄强？如果你的古文功底比较好的话，老师讲的这句话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今天八零后、九零后的孩子，他们不具备这个东西，他们要求的是很确切的东西。老师能不能够把这个东西说清楚？说清楚了之后，好，老师你来做一遍看看。如果你再能做出来，学生会服你。

有人讲，这里牵涉到五种字体，牵涉到两三千年的书法史怎么办？其实这一点跟刚才陈文明老师谈的倒是相似的。书法其实是不分字体的，特别是笔法层面，由甲骨文、金文、小篆下来，隶书到楷书、行草，说白了其实是一种笔法，通了“一”就通了“万”；包括字的造型法则，也是通了“一”就通了“万”。比如，我们经常讲颜真卿的字有“篆籀之意”，我在教颜真卿的时候就体会很深，颜真卿书法的造型法则跟大篆的造型法则几乎完全一致。这里面不存在字体、笔法的差异问题。如果现在可以有一本书，从笔法和造型两个层面，把美学的东西整个贯彻下来，把整个的原理梳理清楚，我相信不仅仅是书法专业的人能够看懂，即使非专业的人也能够看懂，就像我刚才讲的金先生那本书一样，这样的书是值得大家纪念和怀念的。

我就谈这么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