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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书法创作的历史责任
一定要有自己的方向,要“慎独”,“板橙要坐十年冷”,积极提高自己的水平,这才是当务之急。
文/刘正成
侯勇按:在《“国展”与当代书法创作》论坛上,刘正成先生针对国展及当代书法创作提出了六个观点,其中三个关于国展的问题,三个关于当代书法创作的问题,由于篇幅比较长,因此,分作六个主题发布。(经作者本人审定后发布)
本朝人不写本朝史,这是古代的道理,我们在书坛,不管是主流还是边缘,当代书法创作应该可以给历史留下什么东西,或者说让大家能够看到有一个超越的标杆。
我觉得我们中国没有真正的博物馆,比如说我们的中国美术馆实际上是一个美术超市,谁给钱就展览谁的。如果看巴黎的卢浮宫、大英博物馆、英国国家美术馆,一年四季十年八年都把经典挂在那里,你随时可以去看,《蒙娜丽沙》、《罗塞塔石碑》随时可以看见。可惜,你要看中国古代作品得碰运气才可以看见。你说我今天想看《兰亭序》、看《韩熈载夜宴图》,哪里去看?绝对看不到的。我们当代“国展”竞争者只关注评委喜好,或者模仿上届“国展”获奖作品,你说这个展览能有比较高水平吗?能够让大家觉得这个展览能够有学习、讨论的情绪余地?谁会去想把现在和历史去作比较,看清到底我们今天处于什么状态。
1998年“二十世纪书法大展”我们把100年的近、现代名家作品展出来,又把七届中青展的作品也同时展出末,比较一下这一百年的变化和得失。2000年的“千年书法大展”,我们从苏东坡、米芾到吳昌硕、于佑任都摆出来,再把八届中青展也摆在这里,看一下我们这一千年的变化发展,我认为只有在比较中才有所选择和进步。现在连看一看吳昌硕、谢无量、李叔同这些现代书法家的作品也只有上拍卖会预展去碰运气,其实要看孙伯翔、王镛这当代名家的作品也要靠碰运气。2000年以后,中国书协在北京几乎没有办过什么大展,“流行书风展”是不错的,搞了三届就停了。那个时候当代最高水平的作品还是不少的,虽然没有全部包括,毕竟是边缘地位的组织的。
今天我们想在展览馆经常看到古代最优秀的作品,也看到当代最优秀的作品,是不可能的。当代书法创作就在“国展”这种选秀娱乐层次里轮回,我们当代的中青年书法家有可能迷惑在这个潮流之中,失去自已的历史方向。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要自己研究自己的创作,问自己:到底我现在进入了什么程度,然后我们怎么提高?我觉得这是我们有一定书法创作经验的人的责任。我是经常性被逼迫去看,因为我在编撰《中国书法全集》,几乎每天都在审视古人,这个字怎么样,要比一下。我也觉得我们当代最优秀的书法家应该是这样的找到一些标杆比较一下,才能把握前景。
苏东坡和米芾一见面就要比赛写字,建中靖国元年苏东坡从海南放还北上,路过真州见到米芾,两人便摆开纸来,你一张我一张开写字对台戏。元丰五年苏东坡在黄州的时候,米芾去见他,当时米芾在学晚唐五代和宋初的书家,苏东坡告诉他说“要学晋”,这就是一种选择的建议,让米芾获益匪浅。我们今天怎么选择,就是选择评委,这届是哪个评委,就投你所好,这个书法创作就很难提高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其他有经验的优秀书法家,这个时候不要忘记历史的选择和自己的选择,要思考这个问题,用历史做镜子照见自己。我们现在对书法史研究有多大兴趣,对创作研究有多大的兴趣,决定了我们当代书法水平的历史定位。尤其是一些已被主流淡出前台的优秀中青年书法家,一定不要迷失在选秀娱乐化潮流中,研究和认清历史方向,充分保持对自己的信心,就一定会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有成熟经验的人无所谓,即将成熟的时候是很危险的,搞不好又退回去了,中青展办了八届展览选出了一些优秀的人物,这些优秀的书法家参加当下“国展”的人已经很少了,跟他们聊天,不少人都感觉茫然,不知道下步怎么走。他们正是上台阶的时候,一定要有自己的方向,要“慎独”,“板橙要坐十年冷”,积极提高自己的水平,这才是当务之急。
今年我办“江山寻绎”个展后,王镛先生写了一个书面评论稿,他回忆我们两个二十年前争吵书法的事:当年我住在沙滩老灰楼,有一天晚上王镛先生来访,我们两个讨论书法到午夜,最后为“现代书法”争得面红耳赤,他说对,我说不对,吵得一院子邻居睡不着觉起来嚷嚷我们。大概凌晨5点钟左右,王镛才骑着自行车冒着寒风回去,他回到中央美院门关着呢,一直蹲到天亮大门开了才回屋睡觉。那个时代大家见面便要讨论书法怎样,这就是传统,跟当年苏东坡和米芾讨论书法一样的。可惜,今天朋友们见面还有几个会讨论书法的!
前几天,有一个旅居美国的吉林书法家来看我,他姓张,已经去美国很多年了,当时是罗继祖的学生,在吉林大学读书搞书法写得还不错。他这几年回国都来北京看我,照例也带一些作品请我提点意见。这一次,他带了几件作品,有章草、行草、篆书,我觉得很不错,表扬了九句。这时,他很感慨地讲了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他前几天从美国先回到吉林,带着这一卷精心创作的作品去请教他的学兄、一个已成名家也是评委的教授,他进门就把字展开请学兄指教,便被这教授学兄劈头盖脑地训了一通,说:“你这是什么字,还没入门哩!还想参加展览!像你这字,我劝你别搞书法了!”进去以后谈了很长的时间,也不让他坐,他只好带着自己一个女弟子灰溜溜地退出门去。这世界怎么了?这训人的教授从前还是我的好友,挺谦虚的一个人,当了评委怎么变得这样狂妄不可一世?我摸着良心说,这位旅美朋友的字,比这位训人的教授写得好!人家老远来请教,站着训人不让人家坐,把人家骂得一无是处,让人很受打击,搞古文字的专家连一点古风也没有,我都替他脸红!我只好安慰这位朋友说:张先生,不要怕,假如你要回到吉林办展览,你邀请我,我肯定要去参加开幕式帮你剪彩,我自己买机票去!我想,在海外这样用心的做传统文化,已很不容易了。何况这位张先生还是著名收藏家王已迁先生的忘年交,王己迁藏的许多古字画,都是这位张先生帮着整理著录,人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是有点水平的人。这教授当着人家学生的面把人家说得一钱不值,我感觉太膨胀了,诲人不倦以礼待人的古训一点都不记得了。如果我们始终有谦虚的态度,有与人探讨请益的精神,我们一定会进步。
李廷华插话:现在的书法界是得行市的行当,那么多当大官要来买。
我们这一代人怎么做,要不断的进步才行。没有苏东坡,没有黄庭坚、米芾的这种学习、探讨的精神,没有找到创作的历史定位的话,我们这一代人也就完了。虽然现在说评委很荣耀,这只是矮子中充长子,历史上不值得一谈了。其实你不过是书法娱乐活动的参与者而已。我这次展览(江山寻绎——刘正成书法作品展)的时候很注意,很多老朋友如王镛、孙伯翔、马世晓等名家都很注意的看展览,很仔细地看,这种注意研究人家创作的态度让我很感动。互相的探讨才能进步。王镛先生的文章写得很好,他在回忆了上面我和他为书法吵架的事后,很感慨地说:“我们二人的交流很有意思:面红耳赤,抢白呼号,旁人以为‘打架’了。而过后我们仍能相安无事,情谊如初。这种美好的情形很少见吧。至今回忆起来,还是感到很值得回味珍惜。”
于明诠插话:我是有很深的体会,跟朋友们坐一起就想聊聊书法的事,这个话题根本不起来,我跟学生都没有办法聊,我以为人家考你的研究生,真的是来学习的,考之前反复的表示,一定要上你的研究生,来了以后跟他说,要是说不好,他再不找你看了,跟自己的学生都没有办法交流。到了60多岁摆摆架子也行,二三十岁都这个样子,还有发展吗。
我参加中央美院的博士论文答辩,有王镛的博士生和邱振中的博士生,博士论文过关了,邱振中教授过来悄悄跟我说:谢谢你!我很诧异,他在谢谢我帮助他的学生过关了!今天,博士生导师的任务就是保证他的博士生顺利过关毕业。照道理我要多提出问题来质询才是对的。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我曾经做过中央美院的论文答辩会主任,要我去主持答辩,朱乃正副院长、薛永年教授都只是委员,他们坚持不用本校教授操持答辩的学术规范和学术精神,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李廷华插话:王镛、邱振中尚且如此,还论他人呢。
侯勇插话:跟同龄人聊不起书法的,大家都喜欢书法的人,感觉聊书法很别扭,就不聊,而且我一直没有明白道理,只要一聊就笑你,不知道是笑我不懂,还是别的什么了。
于明诠插话:都太狂,没有平等看别人的品德了。说起来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年轻的人互相都这样,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过去老先生我特别的感动,济南有一个于太昌先生,现在还每天用工的探索,墨色,形式,书体,有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于明诠同志,我最近又写了什么作品,哪天过来我跟你聊聊,我特别的感动,我说你是老前辈,我说我们是年轻人连这点都没有了。
以前,朋友来到编辑部就说书法,巴不得谈通宵的。上世纪八十年代,,邱振中先生来京只要见到我,侃起书法来非得把我侃懵了不罢休!
天生书呆子插话:太极拳跟书法是非常接近的,有学院派和民间,体育学院很有名的,五段六段八段九段,是学院派的,有民间的,有官方的,有武术协会。太极拳多数高手在民间,民间的交流是非常溶洽的,大伙儿在一起就推手看谁厉害,你败了,互相说,你输哪一招,官方的之间没有交流,民间和官方也没有交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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