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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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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7 15: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遭遇“国安”
     
稚 夫


冯楚先生叱咤于网络世界,行文天风海雨,杀纸声声,他甚至可以置身于众人的喧阗中而如入无人之境,写出精彩的文章;至于架构的严谨或字斟句酌,那是学问家的事——码字做文,他对此似乎并不喜欢。在互联网的当下,造字拆词已司空见惯,既然允许垃圾诗在网络盛行,那么玩玩垃圾文字又犯到哪一条?曾德旷吞蝇吃蛆,片山的行为艺术“他们要强权我要吃屎”,将排泄物作黄金吞吃,中国逆世界潮流而动的特殊政体,被艺术家以无奈之举幽默解构!这些似乎是诗人艺术家们疯了,恰恰相反,事实上是这个物化时代人们已失去信仰而致使病魔附体,他们以各种极端的方式表达出愤怒……

冯楚自东莞发来手机短信,称其诗朋酒友农夫先生的诗集《小农意识》将在其老家贵阳举办首发式和朗诵酒会,邀请你参加,农夫多次打电话你没有接,我们一起去玩吧,结束后,再去你四川。我回电道:稚夫没有不接电话的习惯,鄙夷不接电话者,并且还时常误接打错的陌生电话;贵阳有我喜欢的哑默与张嘉谚先生,我们仨人有亊要相晤商讨。农夫从贵阳打来电话,说明了原委,特意提到张嘉谚、冯楚是该次活动的学术主持,哑默的文章作了诗集的前言,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嗣后又短信发出了邀请函:“诗歌的盛筵——‘嘿!听着!农夫有话说’诗歌巡回朗诵酒会于2011年3月26日(星期六),在贵阳蟠桃宫侗家食府举行‘第一回:土场•回家’首发式(注:文字不通),届时缪斯女神责令我们这些半神半兽的生灵必须在三点半入场。请带上你的身体和时间来吧!回归原始醉卧天地之间……”本来,鄙人惯好清静而不屑凑热闹,但是冯楚在《稚夫诗》出版十多年后的今天,依然写下了几千字的批评文章,他之情意我难以拒绝!况且,两年前在农夫东莞的府邸酕醄大醉,留下了赤裸“上半身”的合影相,这些并没有健忘!农夫,一位来自贵州高原长得细皮嫩肉的长发男人、土匪,沉湎于酒色而不能自拔的“披头士”、冶游之徒,在南方的东莞他精心打造的“私享家”乐园里,尽情地玩起了概念、花招、架式,以及创意。

25日上午,在飞机引擎的訇然声中我到了贵阳。在本次活动的主办方王强先生的象上文化传播发展有限公司的办公楼里,在翻阅农夫16开本大的诗集样书时,我调侃道,贵州籍诗人龙俊出版的“低诗歌集”拿在手里犹如砖头,同样是贵州籍的农夫的诗集就是菜板了,大气、沉重,你们弄出来的诗集光是装帧就可以卖钱。在农夫提供的宣传单中,显摆出的媒体支持单位是贵州电视台、贵州日报、贵州晚报、贵州都市报、贵州民族报、黔中早报、《山花》杂志、《南风》杂志、U2《中国影像网》、央视网《先锋中国》频道、深圳文艺网、北京《世界博览》杂志社等,邀请了外地及本地诗人和画家、音乐人,出席者计有200余人,哎!好一个徒托空言。在名单里有贵州籍而生活在广州的诗人梦亦非先生,十多年前,他从独山辗转来到四川,被我气得离开了蓬溪,我当即与梦亦非通了电话,问他是否收到新版《变故:稚夫诗歌的阅读活动》,并告诉他我多次浏览他的微博文章,我是惦记着他的;在电话的那头,他平和地与我讲话,时间已将人历练得成熟和智慧。本次活动的时间之所以选择在3月26日,是因为这天是诗人海子的忌日,以这种形式祭奠逝者。下午,我与张嘉谚先生相晤并共进晚餐。相约26日诗歌朗诵酒会上与哑默见面。

当晚,农夫、王强、冯楚等在机场接北京来的诗人黑大春及随行乐队、出版该诗集的深圳中国国际图书出版社社长张洛宁等人,人聚齐后在“歪菜馆”吃夜宵。住宿地安排在贵州省政协旅馆。首先入住的是中国国际图书出版社副社长、珠海圣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艺术总监、画家魏新,在203房休息。王强电话叫我过去吃夜宵,我怕喝酒而执意要去政协旅馆休息。晚上10时许,魏新住宿的203室突然响起一阵暴烈的敲门声,他只身一人在房里,开门后,闪进十来个或着警服或着便衣者,声称例行检查是否有吸毒或嫖娼行为,即被软禁在房间内。10时50余分,我打出租车去到政协旅馆,总台要了我身份证登记后安排住203,上楼寻找房间时便尾随有几个便衣,还以为是住店的。我敲门,门开后迎接我的并不是上午已见过面的魏新,而是警察,便衣尾随者庚即进了房间并关严了房门。他们要我交出身份证和手机,配合他们调查案件,既不允许离开这个房间,又不准打、接任何人的电话。查验完身份证后退还,询问我何时何故到贵阳,我作了陈述,并说道:凭问话,我知道了你们是特殊警察——国安,怎么一个纯粹的诗歌活动跟国安扯上了?他们留下三人在203室守护我与魏新,其余者转战“歪菜馆”,会合众多警察,以二对一的方式,公然挟持农夫和外地客人黑大春、张洛宁、冯楚、柯胜吉及当地诗人艺术家王强、阿门、彭天朗、陈土、陈华康等计十余人至公安局讯问,期间有凶残者意欲给他们带手铐,严令取消26日下午的诗歌聚会活动,对每个人问讯作完笔录后留下农夫、王强,而先将其余人放走,时间长达数小时。荒唐的是,在“歪菜馆”另一桌就餐的三个男女也一并享受了挟持待遇。国安还以主办者的名义,向与会者群发了取消诗歌活动的手机短信;无孔不入的现代科技唬住了诗人艺术家们的翅膀,国安用卫星定位手机将在“歪菜馆”就餐的十余人一网打尽,群发短信将农夫精心组织的活动轻而易举摧毁,“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在203与国安的讲话中,挖苦他们:我作法官30余年,干这活的时候你们还在横揩鼻涕,如我等这种既得利益者都反了就不仅仅是风雨飘摇,而是彻底完了;你们穷凶极恶的闯进来,还得给我灰溜溜地滚出去;还行,他们并不对嘴,狗模样。魏新说,我们原计划与贵州的政府商谈投资招商的事宜,农夫说副市长来接见,结果警察抢先一步见面。魏新与农夫长期有接触,他怀疑是农夫刻意演绎的一场行为艺术,最终以警察的出场而谢幕,认为农夫在一夜之间虽然借事出了名,却害了众多朋友,他自己的手机被监控了,已失取了公民起码的私密。他谈了一个朋友的妻子花高价买通国安监控老公的电话,调阅出的监控记录储存了所有通话录音及短信内容,准此,魏新心有余悸。农夫有如此阴损吗?我不这样认为!他将地点选在家乡贵阳是因为这里有他的人脉,有如贵州象上文化传播发展有限公司、贵州好朋友机构、贵州黔龙出山经贸发展有限公司的资助,以便实现他售书200册、将书款20000元的一半现场捐助惠水县民族中学的贫困学生的说法;如果此活动就安排在他东莞的“私享家”,万分之万的肯定不会横遭摧折,在那里已多次举办过诗会,冯楚《自由的奴隶》出版后的首发式及诗歌朗诵会请了众多诗人参加,当地作协领导莅临,其地点就在那里;农夫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为了省几个钱再收几个钱将自己的好事给毁了,“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农夫除好色贪酒外与政治无缘,即使是写诗也仅仅是用一堆堆语屑,由此堆砌出歧义丛生的语象森林,他淡化了表情达意,甚至不要基本的语序,将一些生猛的句子镶嵌入诗中以形成经典,断裂而突兀,这种玩法多半是花架子,明眼人不愿意多玩,普通受众又满头雾水仅是看看热闹而已。农夫能反动吗?反动得起来吗?国安大可不必对其施暴,耽误了时间!朗诵酒会没有必要取消:首先因地点设在餐厅最终是一个餐饮活动;其次没有200人聚会,是农夫在虚张声势;再次是卖不了20000元钱,当今没有多少人真心自愿花100元买这本诗集读,读了亦不会有收获;再再次,即便有凑热闹的也不过是情绪宣泄而已,何必大惊小怪,更值不得风声鹤唳?贵州的国安真是猪脑子啊!试想,倘若人类社会不设计各种宗教信仰,进行后天训育,那么芸芸众生必定肆无忌惮地作恶;在面临诸多生存压力的现代社会,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如不允许宣泄聒噪,表达诉求和郁悒,就要恒河沙数般地出现“马加爵”以及“人肉炸弹”,那才是万劫不复的灾难!或许,曾经因为黄翔先生的翻江倒海而让贵州公安出尽了风头:一个既不杀人强奸、放火抢劫、投毒爆炸,仅仅是喜欢玩分行文字,抒发啊呀哦哟的诗人,深文周纳,就以思想犯罪定谳弄来判刑劳改六次,这正常吗?这些丑行不被钉上历史耻辱柱、写入人类灾难史才怪!!上世纪90年代黄翔流亡国外,至今十余年了,一个被贵州无数次凌辱的中国诗人,在先进发达的欧美及日本等多国,受到了人民广泛的尊重,是外国人智商的普遍低下,还是我们的脑子有病?这位辛劳的老人,在海外传播的是古老悠久的中国文化,从事的是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一路踽行,一路精彩!2008年春天,黄翔偕同妻子秋潇雨兰回到故国家园,面对突入的汶川大地震,有感于执政党救灾的身体力行及领导人的个人风采,向张嘉谚先生发出了这是中国最好的历史时期之叹喟!他,在贵州生活的几十年里,却被当成了头号敌人、“一只被追捕的野兽”……。在中国心脏的北京,诗人们举行任何诗歌活动,都不会被视为违法;同为内陆省份的四川盆地,在酒吧在娱乐场所办诗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成都废话诗人杨黎印了一本诗集跑了全国多个城市朗诵售书,在家乡成都繁华的旅游景区宽巷子的白夜酒吧里举行朗诵酒会,杨与多位女诗人共同朗诵他的情色诗《打炮》,在高潮处他兴奋得睡在地上打滚;他曾向与我一同在白夜酒吧玩耍的女人送诗集,在扉页上题写“杨黎想日你”。农夫想搞的售书活动实际上是杨黎的克隆,殊不知在其家乡贵阳的首站就栽了,这只说明了贵州的偏狭、愚蛮以及不尽人情。现在,中央下拨的维稳经费很多,有些地方争着要,贵州的国安不会人为树立敌人、故意培植反对派、专门制造不和谐稳定的因素套取所谓的专项的资金吧?如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才是党国最大的敌人!不仅掠夺了国家的财富,而且挖垮了执政党的民意基础。在贵州知识圈中,有这种说法,是黄翔养活了贵州国安,他们因为黄翔得到了专案资金,等于是黄翔在发工资,当然这仅仅是一个笑话谈助。下半夜,看守我们两人的三个警察已失去兴趣,病恹恹地东倒西歪在椅子上。难怪毛泽东在长征路上几进贵州,专找国民党软肋打,王家烈的兵属于烟枪兵,经不住打。在贵州的任何街头,很容易看到吸烟的平常女人,我在安顺的大街地摊上看见了可以被误认为出自国家工艺大师之手的精致的烟袋,事实上却是大山深处普通烟民的作品。深夜,我在魏新呼噜的诱惑下,脱衣入眠至26日凌晨3时;此时,出去的国安又返回政协旅馆分别取了魏新和我的笔录;3时10分,他们近十人离开203,方才解除了对我们二人的软禁。我受困四小时二十分。冯楚回旅馆后,在第一时间里向网络发布了诗歌活动被国安取消的消息!农夫和王强在保证了不继续组织此次诗歌活动后,最后被放出局子,他们是被扣留时间最长者。在203室,农夫狼吞虎咽吃完了魏新头天买下而未吃成的冷盒饭,并吹在离开局子时国安给他赔礼道歉,我再次读出了农夫的匪气以及牛B哄哄。王强讲到,国安审问他时,说王强王刚两兄弟就是黄翔的忠实信徒,天啦,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对黄翔仍然耿耿于心。张洛宁住进了203室三人间的中间铺位,他说六盘水政府与他在合作招商引资项目,贵州投资环境竟然如此恶劣。早晨八点多钟,哑默先生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26日全天他都出不了家门,有鬼守他……!去年八月,我在贵阳与哑默见面,贵州省作协副主席、诗人唐亚平女士在水畔的林荫下,设宴款待了我这位她的四川老乡和哑默、张嘉谚先生,当年飘红诗坛的川大校园才女,如今风姿犹存;按照议程,哑默及唐亚平在本次朗诵酒会的开场各讲话三分钟,再睹她的雍容。可恶呵!贵州的国安,你们伤了众多诗人艺术家的心……

27日上午,我依然在飞机的訇响中离开了贵阳,23年前,就是在龙洞堡机场开始了今生飞行的历史。我是第四次到贵阳,短短的48个小时却令我刻骨铭心!我对任何政治都不感兴趣,只是一个视诗歌为安魂宗教和精神法典的诗人,面对白纸或临屏诗写!贵州高原,你既让我享用过夏日的凉爽爽,又让我受用了冻雨地带的黑色!真的不知道——贵阳,我还有没有心情与你再相见?阎王殿一般的贵州高原,谁还敢涉足其间?!“为了忘却的纪念”,情见乎辞,姑且留下这些文字吧……
         
                                                        稚夫于2011年3月28日记于成都山高月小斋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15:05: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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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15: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书画艺术之“道”
——兼致同时代身体和灵魂的冶炼者
      
       旅美诗人  黄 翔

      
      艺术属于人,而不属于神;属于“真人”,而不属于不可知的神。真人之“真”,就是纯粹、本真的性情中人。不虚假、不伪饰、不偏执、不痴迷。不执著于任何人为的观念形态,既破“我执”、也破“法执”、同时也破艺术之道的“道执”。红光满面、声如洪钟,无晦暗浮肿之色,无狗肚鸡肠之心,身心敞亮,赤足裸身于天地的无形大道中。
      对“真人”而言,东方传统书法、绘画艺术的出现,是东方大地上的“人迹”、而非“神迹”。即神形化为人的“人道”,而非人罔称为神的“神道”。这里的人,不仅指人神一体,也包括人神鬼兽妖魔兼具的诸多人生本相。这是“成形于未遂”中的人;基于大善和趋向完美过程中的人。从过程中看人,人的艺术是生命,是内在生命的外化,而非“政治”也非“道德”的雀鸟的聒噪。它的主体特征就是超越一切世俗观念制约的原始意欲和本能,也即无视表象人生说教的大自在!大自然!大自由!
      书法艺术是中国独特的民族艺术,它的空前繁盛是在盛唐。唐代昌盛气象尤以书法艺术最能体现,如楷书大家颜真卿的正楷,肥硕、凝重、方正、平稳;而怀素的草书、李白的诗歌和斐旻的剑舞合称“三绝”,更生动地体现生命内在的爆发力。如三位一体环绕的星球,华光四射、五彩斑烂,显示社会精神多元并存、蒸腾向上的气象。
      作为艺术,楷书在历史上被帝王视为“道德的瀚墨”,却也最承袭规范和法度,难免缺少形式变化、天长日久、一成不变而失去气韵的鲜活。但作为源远流长的民族艺术,它却仍然世代承传至今,其重要性始终不变。而被道学家和迂夫子指为最乱法规的草书,艺术气度上恰恰超凡脱俗,表达的是艺术家的天然性情,它从一开始就是对书法艺术的叛乱。草书对书法表现形式和内涵的突破,主要表现为对书法艺术的道德意义的质疑和挑战,而率意以流动多变的线条,外化生命的血脉和灵魂骚动的行迹。它的线条本身就是环绕窜动人体的气流,也是天造地化的沉寂的旋律。它既是“书”也是“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草书不是一撇一捺“写”出来的,而是生龙活虎“画”出来的。它融汇了书法与绘画两种艺术特征;往往是“神来之笔”得来的神品。草书的出现就是对书法艺术传统理念的颠覆,对生命感性的复归和精神制约的解脱;也是对书法艺术中“忠义”、“忠良”、效忠世俗威权的“正统理念”的大胆蔑视。它解构了书法的形意方正的超稳定结构,使书法变成了流动的构图和线条运动,让人感觉字形连环回绕、环环密集相扣中,有恣肆汪洋的天地的呼吸,如波浪一起一伏,朝人扑面而来!
      肤浅之辈不能理解草书,平庸之辈不能进入草书,亳无艺术气质的人“读”不懂何为行草和狂草。狂草艺术大师与生俱来的创造气质,天生注定“疯颠与迷狂”,岂是腐儒和卫道士之辈眼中的“浮躁与轻狂”?!艺术是血肉的生命,书法非道德的墨迹,也非政治的血痕,它超越“政治”和“道德”,既非政治功利,也非道德教化。它是斟满生命之杯的日光之酒,既骚动、也清朗,既沉寂、也颠狂。它是骚乱灵魂的真性情中的大寂静,它包含了复杂、丰富而多变的诸多精神素质,是那些线性思维者和举手投足不越雷池一步者无法感受、也无法体认的。他们的生命存在远离艺术,而习惯受制于苍白的说教和空泛的理念。他们的艺术趣味和美感极为狭隘,他们不理解“大美出于自然”;而要“道法自然”,首先必破“美执”,继而须破“道执”。因为从深层意义上来说,众生匐匍的尘世上本没有“美”,最大的“美”就是精神无边的泛滥和生命浩瀚的自由!美的艺术和艺术的美不在任何人为框架中。伟大的精神创造无所谓世俗的“规范”和“简约”,其大气横流的艺术表现,正是终结于“恣肆汪洋”的“无”;也是呈现于“嘎然而止”的“有”。艺术不为“观念”所囚禁,却为“感觉”所放纵。古代狂草书法艺术大师“颠张狂素”正是这样的觉者,他们的超人禀赋和天才气质迥异于人,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具有知行合一的超前性质,往往不被常人理解、珍视和接受,反而备受精神贫乏的痴愚者指责。如唐代狂草大师张旭,众目睽睽中解散长发、醉酒蘸墨书写,瞬间灵悟中笔我相忘,整个人体化为一枝斗笔,失控状态中留下百世流芳的神韵。这本是精神创造领域的奇迹,却竟被今人指为“酒精中毒”、“心智被另外一种物质所控制”。真是无稽之谈,人活着、在大地上走动,不是也吃饭、喝水吗?是否我们的一言一行也被作为物质的水、米所控制呢?另一个狂草书法大师怀素,狂呼疾走中挥笔书写、纸上墨迹霹雳有声,而性起时身外一切都是铺开的纸张,寺庙的空壁和身上的袈裟也成了任意涂抹、书写的对象。这是始于怀素却史无先例的前人“行为书写”和“身体写作”的典型范例,也是率先现代艺术千年之久的伟大艺术的先声。
      怀素和张旭是古代群体社会中“个体自由”和“个性解放”的“真人”,他们的书法艺术中体现的是人格的独立和个人人性尊严,而不是媚骨、奴性、臣服于人的所谓“忠良”的“道德”和对帝王威仪与“正统”人文标本的顶礼膜拜!令道学家执著的“道执”失血!令腐儒和犬儒的“德执”苍白,还其奴性的本来面目!什么是艺术,艺术是天地间的本来生命和“真”生命的精神外化,区别于宗教的理念和教义的观念强加,它既非常人眼中之“道”,也非庸徒眼中之“德”,而是超越世俗观念规范的天然的大德,复归生命本源的自然的大道。它的形象或象形凸显的正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以向善为精神圭臬的非暴力前提,“自然”就是天经地义的“道德”。对生命的人为肢解包括观念形态的异化和扭曲,正是对自然和人性的反动!狂草书法是诗,线条运动的大诗;是乐,“大音稀声”的沉寂的大乐;是道,不偏执于一门一派、而是融入诸多宗教于一炉的“生命宇宙宗教”无形之大道。艺术不在佛堂中敲击木盂,不在市井中打恭作揖,更不在宫殿中山呼万岁。伟大的艺术家是“直面人生”或“遗世独立”者,其精神个性却往往被庸徒解说为“唯我独尊”。其实他的身体和灵魂的“独立”不仅有别于“独尊”、而且正是对后者的解构。“独尊”的现代解释,就是个人的独立与尊严。它应该属于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个体;而不是让人类群体拱手相让于某一个“唯我独大”、“至高无上”的人。艺术家是心灵“荒野”和“闹市”的双重隐者,他的人生姿态不执一端。他的存在既是沉寂荒野中“震耳欲聋”的喧嚣,也是繁华闹市中“自甘孤绝”的沉寂。他以“沉寂的喧嚣”给枯索以生命的滋润;也以心灵“静穆的飓风”清扫市井的“叽喳之声”。他是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意义上的“大隐”,却不意味着消沉的逃世,也不意味着单一的入世,而是超越两者对立又同时兼具两者性质的生命自由的包容。
      要抵达艺术,你自身必是艺术家,至少必具备艺术气质,而不是只会重复传统观念或仅持某种皮毛、偏狭的所谓现代意识。艺术对于探索者充满未知的诱惑,对于守旧者却只能令其寸步难移。毛泽东是个暴君,但他喜欢狂草没有错。在这个意义上,他并非逆天叛道,他对狂草书法的酷爱和选择,决定于他的血性和气质。至于毛泽东是不是“杨柳轻飘”的大书家和开一代书风者又当别论。党文化的特征也并非形似毛泽东的狂草。党文化的特征恰恰是对生命个性的扼杀和对自由精神创造的禁锢。它不仅与狂草风马牛不相及,反而正是反其道而行之。毛泽东对怀素的崇尚和认同,正体现对民族精神文化瑰宝的识别和张扬,只可惜他仅体现于个人的生命素质和趣味,而没有在时代文化意义上将其注入整个民族的精神血脉。草书是传统书法的变异,是走出“正楷”庙堂的“真人”精神运行的足迹。寺庙里的小沙弥和精神“停尸房”里的活尸与狂草绝缘,因为他们既没有精神兼容的艺术品性,也缺乏“不拘一格”的创造气度。他们的“气”非人气和真气,永远跳不出人为观念的执著和外在文字的设限。对艺术奥秘的把握,不受制于理念文字的咋呼,而是以心传心的感悟和直觉。什么是艺术?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神在形中或神在形外的“不著一字”的沉寂。
      书法之外,时人对绘画也存有谬误,特别是对“现代派”艺术。不管你喜不喜欢它,那只是个人趣味,却不能指称“现代派”艺术是非“人”的文化和艺术,更不能要求艺术家的艺术作品在“理智”、“清醒”状态中孕育和产生。“艺术”不是“技术”,不属于冷静的操作,而属于创造的灵感。灵感是稍纵即逝的朦胧状态的东西,它恰恰超越通常意义的“清醒”和“理智”。它不属于智性,而是属于感性。它不是观念的预设,也不是说教的外化。它只是感觉、或者情绪。而对于常人来说,它也有别于修炼者的修炼;而对于艺术家来说,它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修炼”而与普天下修炼者同修同炼。不同方式的“修炼”或灵肉“冶炼”,都使生命得以净化和升华,朝向更高的存在。但就人类生命内部生理结构和心理情绪而言,却本是天生自然、清洁无染,不存在干净或不干净,也不存在人类先入之见中的“堕落”和“美好”,它有别于人类外在的行为方式。艺术是人生,不是宗教,本质上无所谓神性和魔性,它只是普通人类生活和多元人生的观照。对艺术来说,“魔”非魔、“神”也非神,两者都是表现对象,两者都同样能传达美感。艺术无定论,没有什么“纯正”或“不纯正”的艺术标准;也没有什么“正统”或“不正统”的性质区分,同样也没有什么人“应有”的艺术或“不应有”的艺术。艺术家有倾向却不应持偏见。艺术是天宽地阔的兼容世界,它的创造不决定于政治立场,也不决定于宗教信仰,而是将社会人生诸多精神现象包容其中而不偏执于任何一端。没有什么绝对“正”的艺术,也没有什么绝对“反”的艺术。正与反只是常人层次的社会观念,在宏观天体和浩瀚宇宙黑暗中,不存在可感知的方位感,所有的方位都是同一的方位。如果我们的精神意识真正上升到宇宙生命意识,我们就会放弃对许多浅层的精神意识和常人世界的观念的执著。
      在人类的精神世界中,诗歌、绘画、音乐、舞蹈等艺术,都各有其特定的艺术创造特征,无论是政治或宗教、或“政见”或“法理”都不足以俯瞰艺术世界并主宰其艺术建构。这个世界是多元并存的世界,不受任何形式和意义的“一统天下”的笼罩,不管它是政治上的精神专政和宗教上的柔性暴虐。艺术既不是政治宣教,也不是宗教布道。它对完美和完善的追求,无终极目的,却是永远的过程。它的创作题材远不局限于政治或宗教的先验框定,它的原本面貌也不由人类道德观念所塑造,道德不决定也不直接影响艺术的发展进程。决定艺术发展趋势的是生命的进化,是不同时代的潜在社会情欲,是每一历史阶段的社会精神意识。这一切都不决定于“道学”意义上的道德而是超越于道德。现当代艺术包括“现代派”艺术就受制于现当代人的生命形态和状况、社会潜在的欲求和精神世界的裂变,舍此别无其它。艺术非道德。无论是政治或宗教理念对此都无能为力。诗歌、书法、绘画、音乐、雕塑、舞蹈乃至影视艺术都不是道德,也不是非道德,所有艺术都只是多元人生的外化。这个“多元”正是由美丑善恶真假构成的,艺术不持极端立场,而是多元纷呈。在艺术家眼中,没有清一色的世界,丑中有美、恶中见善、伪中存真。在艺术的世界中,不存在任何一条僵硬的精神线条,也不存在任何一种单一的精神色彩,艺术是丰富、复杂、多变的流线型结构,包容一切又超越一切。它不作任何意义上的道德宣教、也不是任何意义上的道德范本,却不拒绝形而上意义的自然之大“道”深藏其中。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15: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类存在着多元选择,存在多元表现的可能性,面对宇宙生命世界,各有不同的人生体认,也各有不同的修炼形式。艺术本身就是一种修炼、特别是灵魂的冶炼;它是“冶”、“炼”、“修”、“化”并存的觉悟人生的途径、方式和过程。艺术家与一切形式的身体锤练者和心性陶冶者同修同炼、殊途同归,置身无解的神秘却决无世俗的迷失与痴妄。高境界的艺术家包括诗人、画家、音乐家、书法和舞蹈家等都是大化之境中的人,他们本身就是世间的“不着袈裟”的大觉者,破“知障”的大知者、破“我执”的无我者、破“法执”的悟大道者。正如“大道无形”、真正的大法正是跳出“法”的观念窠臼的“真如”。它并非深不可测、不可捉摸的什么,它恰恰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可感可触的红尘世界之“无”。悟法之人理应是平常之人,悟法之心是一颗平常之心,悟法人生是平常的人生。既不必为“出世”而“弃世”,也无须为“净心”而“绝欲”,入世或出世者都是同样一个人、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液、活着具有同样的骨架和同样的肉身,面对的也是同样的人生虚妄和宇宙终极的黑暗。瞬间人生,稍纵即逝。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七情六欲之生灵,脱不了与生俱来的本性,苦海扁舟一叶,一阵风渺无踪影。不仰视“救世主”,不膜拜“大救星”,心身自然放松就是生命的自救,就是本真意义上的自己普度自己。既不指望谁以“革命”的名义救人类于水深火热;也不仰仗人形的“神灵”秉承天意现身浮生苦海中“普度众生”,甚至也不问何许人给你人生以点化和启迪,带你升华至“无我”和“忘我”之真境。人与人平等,物与物齐平。完全的忘我、无我状态中,既没有从高处俯瞰世人的点化者,也没有在低处被动接受点化的生灵。原本同是人、无高低、尊卑之别;也同是形意和心性上的神,人神之间相互走近、原初性灵本为一体。人性即神性。人是对“神”的发现,或“神”是对人的升华。而人群中的“你”、“我”、“他”彼此毫无差别,只是相互比较和对照的存在。人之为“我”是因为有“你”或“他”的参照才为我。“忘我”也就同时“忘你”或“忘他”。先有“人我相忘”,才有“物我两忘”。人类群体心力上普遍处于弱势,始终摆脱不了人对人的心理依托,始终跳不出世间形同枯骸的迷信和痴愚,从而也就难以拥有自身天青日白的化境和真性。
      我敢断言,人类未来的文化决不决定于今天人类任何形式的理念诉求,任何精神形态及其表现都只是通向人类未来文化的可能途径之一。条条道路通罗马,没有哪一条路是绝对唯一的通途。近现代或现当代人类的一切精神现象不是以一个“乱”字足以概括,而是纷繁复杂的新的丰富的和谐。如果仅仅是“乱”,那么就需要“治”,其实,政治和宗教对此都没法治,也无须谁去“治”。这是存在的本来现象,不正常中的正常,它只是人类生存现象,远离人类的观念强加或人类自身对自己的歧义和误导。人之道非善非正非美非邪,古往今来一切都兼而有之。在另一个层次上,人道也是天道和地道,一切都非观念形态,人类的语言、观念、思维甚至一般人的感觉都不能抵达。那是宇宙生命层次上的另一种时空的奥秘,从那里回头俯瞰人生,所有的政治说教、宗教正悟包括文化艺术的表现都无正反圣邪之分,皆属幻象与虚妄。大地上的人和人在大地上,该跳就跳、该舞就舞、该唱就唱。任情任性、无羁无束的狂热和奔放,无异于水流云飘的轻歌曼舞,本无性质的区别,现象和实质一回事!
      人的艺术只存在于人的层次上,这里的层次无高低正误之别,只存在东西方艺术品类和精神表现形式的差异。而在另一个层次上是何种艺术、或是否存在一种同人“悭缘一面”的“神”的艺术,对人不可知也不可求,我们也无须妄作猜想甚至断言!
      艺术是人的艺术,不是神的艺术;不是宗教,也不是佛家或道家的修炼。不能要求“现代派”艺术、诸如印象派等现代主义的抽象艺术,系统、规范、规则、连续、完美、完善,那艺术就变成了一种理念、一种模式。循规蹈矩、四平八稳的惯性思维中产生不了艺术,只会扼杀艺术家的性灵和独特的创造性。艺术远离这些东西,不受其观念形态的制约,不仅它的题材和内容,也包括它的形式表现。毁灭艺术的不是艺术的探索和创新,而是将艺术视为政治或宗教理念的精神奴仆和世俗道德的附庸。艺术中,不存在道德的败坏或完美、上升或下滑的问题,它表达的是多元呈现的人生诸象,而不是高大、完整、神圣的“理念”图解。艺术是人的内在生命的外化,它是宇宙生命的精神图象。容量越大的艺术越趋向自由。越“清醒”、“理智”乃至无时无刻都绷紧神经、处于高度警觉状态不能放松自己的人,越成不了艺术家。越清心寡欲、血肉和精神都双重举阳不起的人,越忍受不了生命和生命运动。越遵循不变的规则、模式、系统并被动受其禁锢的人,越自我压抑人的本性和真性。离人为的理念越近,离本真的生命越远。艺术不仅表现美和光明,它也不害怕变异、怪诞乃至低沉和阴暗,古代中外雕塑中有庄严、肃穆、高贵、圆融的雕塑形象,也不乏牛头马面、妖魔鬼怪,从丑中表现艺术美、以黑暗折射出隐蔽的生命之光。艺术不是“神”,不存在亵渎;艺术也不是“魔”,纯恶的发泄与放纵。不是神的艺术却充满了神性;不是魔的艺术却晃动魔影。一个人的心境澄明、胸怀博大,足以容纳和净化一切,包括常人眼中的粪便和垃圾。真正的艺术不是垃圾,如果你自身干净。能进入艺术的人是有真性情、真生命、真体魄的人,不视自身的天生本能和正常欲望为丑、为脏、为恶甚至为病态,一切与生俱来的五脏六肺、七情六欲都干干净净、鲜活、健康,除非你患有精神疾病或肺炎、血癌、心肌梗塞,是个心理和生理乃至性情都不健全的人!从深层存在的深度看,不真实、不宽容甚至不干净的反而是人身之外的观念。你是人、本来如此,有什么自己自视为污浊的?你是人、你就在常人中生活;你是神,你就别在人群中混迹,你回到众神中去。对于人,天堂不在虚无缥缈的虚拟之中,而是在大地上;不在彼岸和来世,而在今生和当下。活着,既不是为了“理想”的空幻,也不是为了履行、实践任何教条和教义,前者后者都是痴迷。所不同的,就是一个取代一个,两者都是应舍弃的执著。活着,就是一阵子感觉,然后复归虚无,这就是艺术启示的大实在!而这种光天化日下的“大实在”,有别于欺人欺世的巫术和谎言!
      艺术!艺术!本是性情,不刻意钻营社会世俗功利,却自然不离人间“名”、“利”、“情”、“欲”尘缘。对于后四者,看重看轻都无不是执著;都必须破“重执”和“轻执”。“名”是精神、“利”是物质、“情”是情性、“欲”是本能。全是自在之物,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不因一声“阿弥陀佛”全扫荡干干净净、荡然无存。茫茫天地、浩浩苍生,本微不足道,又何须对此心存芥蒂、如此耿耿于怀?!既是今世为人,只好面对与生俱来的无奈!生生死死一瞬间,好活、赖活都是活,大法、小法都无法!“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里明明白白给你说清楚了,自然就是自然,有别于人类任何观念形态对事物本来面目的人为割裂。自自然然地活着就是世间亘古不变的根本法!
      卢浮宫、凡尔赛宫的艺术辉煌,却不因此为“正”;现代艺术是古典艺术的发展,其“流变”本身也并不因此为“歪”。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们不是古典艺术之“神”,梵高、毕加索乃至达利、康定斯基也不是现代艺术之“魔”。东方和西方都有对现代艺术的出现持异议者,也包括某种视角和某种程度的我自己。但不管个人美学趣味如何,至少应持兼容或宽容的襟怀。
      我的一位美国朋友,是搞摄影和绘画的,是个心灵的圣徒,在他眼中现代艺术很“脏”,而且越来越脏。他曾为此画了一幅油画,画面上是他自己以及大自然中的草地和耕牛,内容表达有回返自然的意向。但这幅画的标题却出人意外地用了“操你!收起你的作品。”这显然是冲着现代派来的,却用了以脏治脏的脏字眼。我尊重他心灵的圣洁,但以为他无论色彩和文字,都应该起到净化这个世界的主要作用,这也许更恰当。坦率说,我这样要求于人的时候,某些时候自己也在所难免。活在世间的人,没有谁绝对完美。趋于“完美”的只是人的理念及其追求的过程。
      最近,我们应邀参加了一次大型艺术活动,举办者为匹兹堡艺术博物馆,邀请来的是全美各地乃至别的国家的艺术家。来的人很多很多,主要是青年,博物馆馆长麦克说,大多数人不是为艺术而来,他们喜欢的是沙龙。楼下一个房间里,进口悬着一面银幕,两面都可以看,上面不停地扭摆、晃动着两瓣女人的光屁股。屋里散开的人群中,一男一女相互缠绕着不停地吼叫着什么。整个气氛热辣辣的、很骚动,泛滥着肉体和性欲的气息。各层楼房不同房间都有活动,或表演艺术、或装置艺术。一间屋子里,人在门口排着长队等着进去,里面是打开的电视屏幕,镜头上正出现一个男人,他身上仿佛有个洞,这人正不断地从洞里往外拉扯着一根线头。这个表演节目名叫“心弦”。据说这个男人拉扯的是爱的丝弦,最后他绝望了、失败了。另一间房间里人们散坐地上看一位艺术家表演,这位艺术家似乎在组装什么,好象是一架琴。我们匆匆瞄了一眼就离开了,无心去了解他是否组装成功还是失败?对于观众甚至他自己来说,两者都无足轻重,反正玩儿“组装”着就行了。博物馆的主礼堂,屋里屋外人更多,到处是闪光、到处是音响的轰鸣。几面墙壁上出现不断变幻着的各种画面和文字,这里有一大群青年男女在表演“关于法国”的节目。首先出现一位女士,衣服上有许多排列的口袋,她依次从口袋里掏出一些诸如装饰品的小玩意,这就意味着“整个法国都在我的口袋里”。之后出现一大堆人,在她身边摇滚却没有一个人有舞蹈姿势。无聊!闹着玩儿!无所谓表演!无所谓艺术!尖锐的唿哨声起,骚动和狂热不次于纽约。原来这是一个深层的匹兹堡!一个摆脱约束和压抑的匹兹堡!一个青春的匹兹堡!我仿佛一下子发觉并且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青人走出匹兹堡的安宁的阴影,去寻求辽阔世界中更强烈的阳光!眼前的节目还在进行,男人们和女人们继续扭摆着,他们身边出现一排撂着的旅行箱。一个一个的箱子被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些外国杂志或广告,彼此相互传递着。最后掏出的是一张大地图,上面书写着几个大字:“法国巴黎”。这时先头出现的那位女士登上高桌,身上穿着的红色的长裙从高处垂下。这形象引起一阵欢呼。下面的男男女女,开始了“法国式的接吻”。并且每人各手持一根面包棒,互相打击着。有一个男人直接用面包棒槌打一个女人的屁股。面包棒开始被折断成几截朝观众扔去,观众又拾起朝表演者扔去。表演结束。我唯一的收获就是拾到半截面包棒,为了不“浪费粮食”独自吞下了肚皮。
      这就是现代表演艺术。我从中感觉到的不仅是空虚与无聊,而是人类生存的压抑和心灵的绝望。这就是青春的强刺激和发泄,也是现代美国式的摇滚秀。它是什么?它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这种追问也许徒劳、也许徒具形式。但其中洋溢着并让人强烈感受到的却是,新的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和生存倾向,那就是永远鲜活的生命!永远鲜活的青春!
      古典艺术和现代艺术,尽管表达的题材、内涵和方式相异,却都是同人发生关系、都是人的艺术。人不是一个抽象的观念、一种定义,它是不变于变化中的生灵。现代艺术也许失去了“神”,但并没有因此失去“人”,而是重新从天上的神回到大地上的人,从丰富、复杂、多变中重新找回了人。人类瓜蒂连绵,艺术一脉相承,但都在否定之否定中产生变化,新的艺术倾向和表达方式的出现,绝不能指控为对前面艺术的否定性的“攻击”。文艺复兴时期及其前后,艺术产生不同的变化,也不意味着艺术的整体哪个时期“成熟”哪个时期“不成熟”,并从整体上将现代派艺术视为“败坏道德”的“下滑”的艺术。如果修炼是一种艺术,那么修炼者也是另一种程度和意义的“艺术家”,具有艺术家的智慧、气质、才华和创造性,而不自囿于修炼本身。如果艺术也是一种修炼,它却不局限于“修炼”,而是具有内在生命更大的兼容性和包孕性,绝不排斥宗教、政治、哲学等,而是将其消融、汇聚其中。艺术家与纯粹意义上的宗教修炼者不同,它对世界持另一种角度。在这个意义上,艺术与宗教看待世界只有角度不同,而无内在品格的优劣之别。佛陀在世时曾预言:“在末法时代,有许许多多的魔子魔孙将借我如来的名义来到世间传法、传道,蛊惑众生。”此语如警世洪钟,足以让后世与当代人警醒。中国大陆上世纪末,已应验了此一预言。该淘汰的自然会被时间淘汰,该留下的必然会在人心中驻足、留下。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15: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艺术不以“逼真”或“象与不象”为其主要衡量标准,这种要求使艺术流于拘泥和死板。如中国的国画和西方的油画相比较,它所表现的人物或山水都可以说“不真”、“不象”,但它重在写意,是意境的表达,与西方绘画迥然相异却各具特色。再如中国的书法特别是狂草它象什么?它什么也不象,连字体也走形,但它却是形而上的抽象艺术的至高境界。如果说西方艺术表达的是形象化的人和大自然,那么东方艺术表达的却是大自然和人的“象形”。这种形而上的抽象具有更大的精神隐函,却绝不意味着东方艺术较之西方艺术,两者之间存在着谁更高超与否的问题。艺术也不以“学院”与“在野”而将其人为区分为“正统”或“非正统”,这种几近艺术尊卑等级的观念纯属陋见。艺术创造的殿堂不在学府画院之中,而在心灵之中、在作品表达的生命之光中。心灵的空间有多大、艺术的容量就有多大。艺术的生命力的旺盛与衰竭、决不取决于其是否属于学院或在野,并以此作为判断艺术品位的前提。如果以这种标准来作为衡量艺术的先决条件,那你赏析和评价的却已经不是艺术本身,而是为你所看重的社会地位的尊卑和功名利禄。也就是说,你眼中只有与艺术精神创造无关的别的世俗价值。你既无从真正抵达艺术,对艺术作品作出客观、公正、准确的评价,反之,你只能扼杀艺术,并有意无意、直接间接协同世俗权贵、置真正的艺术家于湮灭的命运。
      从艺术作品中,我们见出艺术家的形式探索和手法革新,也见出艺术家的独特个性风格。成功的艺术作品,不仅是艺术家深层人生经历和知识结构的外化,而且是艺术家对以往知识的超越、对人类未知精神领域的揭示。艺术不停留在“技能的表达”的层次上,而是上升为“艺术的创造”。艺术不是神学,它可以表达艺术家对“神”的笃信,也可以持“泛神论”立场甚至对神幻世界的质疑,强调现实生活中的“人”的存在,漠视外在于人或对立于人的“神”的神位。它不“图解”什么,也不“说明”什么,超越任何精神意识的规范,它只是“表现”。无论从何种角度,艺术的本质和表现主体都是“人”而非“神”。艺术的存在,就是永不停顿地突破题材、内容和形式的僵化,永远忌讳的是在创造过程中的“局限”、“单调”和“重复”。不仅如此,现代艺术已不再只局限于人类精神领域或精神视听,而且也广为实用化,现代工艺美术、广告艺术、服装、舞台设计等等都属于于人类艺术表现的范围,不但不为人类现实生活所排斥,反而极受人类的欢迎和宠爱。这一切都与人息息相通、发生密切的联系,而与冷冰冰的神有难以缩短的距离。我们的实用工艺品、商业广告乃至日常生活中的名牌服装乃至新潮影视、歌舞、舞台布景设计这一切都为人而存在,不为神而备置。一般没有谁设计出一套神服推广,让人人披在身上、招摇过市;也没有谁请“神”下凡作商业广告明星,而取代美女和帅哥。
      艺术是相互渗透贯通的,对于艺术欣赏者,诗歌中有音乐,书法中有舞蹈或舞蹈是另一种形式的“流动的书法”。艺术作为艺术,区别于技术;它没有精神意义上的“分寸”感和“刻度”感,也无所谓精神生命的“失控”和“张狂”。作为宇宙生命意识的表达,它超越有形和无形的规范和制控,是生命之流的汹涌、咆哮和泛滥。伟大的艺术空间是一片汪洋,少有精神泅渡者。人只是融入其中的一滴水;它淹没观赏者的人也淹没精神创造者自身。艺术是综合的、兼容的,不存在什么“应表现”和“不应表现”的理念选择和思想设限。它从来不臣服于政治暴徒的指手划脚、也蔑视道学家。不以地上“帝王尊严”为主要表现对象,也不以天上的诸神形象为终极“完美”追逐的目标。艺术家自立于世,却融身芸芸众生;厌恶人前自视为神者,却景仰人群中的“真”人。艺术之“真”就是相信“人道即神道”、“人性即神性”;就是破世间一切虚妄、迷幻的“执著”:既破人类的“我执”、也破佛家的“法执”、道家的“道执”、甚至也包括艺术之“道”的任何狭隘与偏执。艺术家精神的“教堂”以浩瀚的天空为拱顶;艺术家创作的“画室”以辽阔的大地为空间。它的表现对象以“人”为主体却囊括人间天上万事万物。艺术创作中如果有什么中心的话,这个“中心”就是人心!它是人类自由精神的巢窝与归宿,却不是神灵独居的殿宇和庙堂,虽然并不排斥人对“神”的永恒向往。而对于我而言,从来持守“人神同一”而非人神“两极分离”的信念。不渴望死后果然发生升天的奇迹,却始终怀有请神到大地上来与人共同居住的梦想。

                                                  2005年5月22日下午于匹兹堡“梦巢”
 楼主| 发表于 2011-4-24 20: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5# 书剑恩仇


冯楚:贵阳的局子很温暖(口水诗)
(2011-04-14 14:23:12)转载标签: 诗歌  



现在想起来,

贵阳的局子里很温暖,

而且还略带温柔的尺度,

一伙自称为诗人的人,

在里头享受了一次装逼犯。

这年头还有谁被公称为诗人?

似乎都是写诗哥们一厢情愿,

可说现在人人都是诗人,

包括今晚在审问我的领导,

说不定有三个是诗人。

不是还有中国公安文学诗歌大奖乎?

我一下子就可数出十个特干警,

李磊、野夫、典裘沽酒,

吴震寰、吴幼明、苏一刀和老刀,

还有那徐江伊沙敬为上座的,

做了公安局座的老候马。

他们都是红色革命诗人啊,

根子红、苗子正,为了自由美名,

抛砖引玉天天叫逼我是诗人。

但我今天并不在乎这些名号,

进了这里就是嫌疑犯,

还有全是吃犯人饭的犯人。

贵阳其实并不不穷,

关我们的两辆警车特是威武,

载着写诗犯奔驰在筑城和谐大道上,

越过陈旧的火车站、蓝月亮洗浴城,

浴光照让诗人的下半部也想日非非。

杨黎在白夜酒吧卖诗好疯狂,

对着他的成都娘儿们,

就喊日你日你我要日你。

这里却是纯朴的贵阳,

日逼犯变成了反革命对像,

但始终没有出现红色国产大片风声紧,

国民党捉共匪血雨腥风的镜头上。

如果我们不伸出头来,

没有人会看到里面装的是人,

倒像迎接某个上面下来的领导,

诗人们并不太紧张,

个个喜形于色,

回味着农夫与蛇的美时光。

彭天朗说,农夫狗入的走狗屎运,

本来不出名的人这回被搞出了名,

他做梦都想这种好事再出现,

但就是没有官人来搞搞他。

这年头能被官人搞搞多么爽爽,

能被官人搞搞阵的人都是酷逼。

北京来的画家老库哥一脸灰谐,

据说方力钧同志曾租过他的小院落,

方力钧再有钱就没被官人搞出逼,

这一点他就没比上老库哥强。

此时,他正与年青的便衣在调侃,

能否给他弄点酒来喝,

刚才一杯还没喝完就被搁下,

关公斩华雄还要一杯酒温热。

公安的嫩哥们总奈比关公?

不让我们喝酒太不厚道。

贵州是白酒大省GDP牛,

不让客人喝酒损失可大了。

贵阳酱香酒的确是正牌,

不多喝几杯对不住贵阳市长!

但那小子却并不作声,

一个劲的盯着奇怪的北京人。

看样子准是个城管刚过渡来,

黑大春正在与一老便衣细心细谈,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们去把事情讲清楚,

让主办人报上去批一下也行,

大家都是冲着农夫诗会来,

并无其他任何邪恶目的。

诗歌也是文化产业,

我们为贵阳的旅游打牌子嘛!

那瘦鸭子便衣强调说,

这个最终要让上级领导批。

我趁机给远方的朋友发个短信,

一个肥大的男仔喝令道:

不许打手机,把手机关掉。

我说,那就唱唱国际歌吧,

阿门说,还不如唱唱东方红呢!

警车将我们装了很长一段路,

好像穿过了整个贵阳城,

山城毕竟是山城呵,

向左转、向右转、向上转,

我们终于下车了。

一股冷风吹进了我的热勃子,

诗人的酒气都喷出了大口,

进入富丽堂皇的局子大厅内,

一幅祖国万岁的山水画扎人眼球。

我想不是关山月就是那老范曾,

国画名家们都成了看门狗。

下面一排黑色真皮沙发亮光光,

那头人说,

你们在此座着不许乱动,

等领导通知一个个上楼做调查。

我们这时有些火了,

心就乱烘烘起来!

围观改变中国,

人多就是力量。

大家坚决一致不愿在大厅内死等,

那头见状就打了个电话问一问,

又带我们进了电梯上八楼,

办公室里一长排的电脑办公桌,

还有临时体息的沙发上鲜花迷人,

局子里的工作环境特人文。

一位领导模样的人

拿着一堆材料走到我们面前

给我们讲了为什么,

请各位来目的就是配合一下调查。

这里有水、有暖气、还有人气,

大家耐心一下问完就放人。

我们一个一个地被单独请上领导房,

在个别的领导接受我们的口供,

偶尔也有几个更神秘的人物显影,

从我们的中间走来走去象是特务。

好像要发现出我们内心有什么破绽,

跟我们来的便衣好可爱,

在我们上厕所时跟得紧。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

一首诗一首诗也过去了,

一阵风一阵风也过去了,

一个笑话一个笑话也过去了,

我们的审问还没有结束。

正当我脑闷得蛋疼时,

水哥也被捉过来了,

海哥也被捉过来了,

还有那个潘哥中途遛了。

三个与本诗会无关的男女,

相邻座喝酒的客人被捉来了,

水歌来时气场活跃了起来。

他是从床上被叫起来的,

夫人一个劲地打电话,

以为他是嫖娼被捉双飞。

他向各位在场者撒了一圈烟,

然后向警员提出要见局领导

小警哥说:不准见!

他就径直冲上了办公楼。

牛逼啊!有钱人就是牛逼!

没人能阻拦得了他,

何况强拆就地蒸发。

他是诗会的赞助商,

一会功夫就搞定了领导。

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

楚哥,没问题了!

明天我请你喝酒,

不见不散!

望着他酒脱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心中突然忽然想起几句话,

贵阳的局子里很温暖,

因为这里最安全。

外面一伙准备南下的打要仔,

正露宿在街头打冷颤,

他们个个抱成了团。

我切近窗口听到他们的心跳声,

可惜那不是我的旭日阳刚,

噢,如果我死在这里,

请将我埋在这里---




----2011年4月5日记之于深圳南山花会所  




冯楚图文作坊
http://blog.sina.com.cn/f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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