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蕉雨轩主人就“私密的书写”展开的对话

虫甬

：                                         与蕉雨轩主人就“私密的书写”展开的对话


      ……

      经历了多年私密书写的崔建军，即将迎来绽放的粲然。在其绽放之时，将是观者与之印证那份共同的生活提升感之际。古人曾经以“感时花见泪，恨别鸟惊心”成就了情景交融的至高境界，我们后人在吟诵这样的诗句之时，情感的世界何曾没有被深深地触动呢？崔建军在执“关怀”与“惊异”之二端而扣其中的姿态下所创作的绘画，又能否同样引发我们的共鸣？在引发观者们那份印证的快感之后，对话的时刻也即随继来临，崔建军期待着这种深入的对话……（摘自蕉雨轩主人《私密的书写与分享的绽放》一文）

虫甬

虫甬：
还是希望蕉兄能够将作品粘贴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私密的书写”是什么样子？如何又达到了“分享的绽放”哈？


蕉雨轩主人：

那是滑头笔法，别当真喽。文章自古皆矫饰，唯有眼泪几近真。
我只有吹的权利，但是没有发表朋友作品的权利，如同他家孩子的照片，咱泄露私密有罪。哈。只能发一、二张窥窥。


虫甬：

    能 “吹”得到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哈！
    得寸进尺一下。
    不知蕉兄是否方便，再粘贴一些书法作品，让我们看看能否找出其中“书法”与“绘画”相关联且共享的蛛丝马迹哈？！


蕉雨轩主人：

    他临摹了很多，我一张没有。哈。
    不过除了那张风景，其他三幅已经很明显了


虫甬：

    我之所以一再追问，除了想看看画家的字以及字画之间的关联外，还想与蕉兄探讨一下，何为“私密的书写”方面的问题哈。

虫甬

蕉雨轩主人：

    中国画家的书法与画迹之间容易解读到某种关联，比如渐江的字和山水笔触是大体一致的。而油画家的刷子挥洒的画迹与毛笔书写的字迹之间就存在质感和工具力度上的差别，这种字画关联就只能隐藏在节奏、韵律、内在的气质方面了，可以说油画家如果临摹或写字的量上不去，不能形成动力模式，那么在油画中的隐含性体现，也不会太成功。我这位朋友临帖多年，笔性很好，甚至比我好，造型形式感尤其是强，这跟他长期画画搞构成有关系。
他的字还真没拍下来过。发不了啊。临摹得很大气。

    至于私密的书写，其实就是一个艺术家在真正创作和研习艺术的时候，是不考虑作品和创作意向的社会效应和功能责任感的。就是一种非常自我的心物转换过程，当这种创作想象的编码一旦找到，并成熟的呈现在画面，公之于众的时候，它的被阐释和理解到底会是什么，或者是怎样的，就跟艺术家在创作它的那一刻的高峰体验不再那么对位和一一对应了，它有可能被阐释成连作者也意想不到的内容。比如张晓刚的《家庭》，据他说，他当时只是看到自己老家的老照片，有感触，画一种记忆，但是国际上和批评界，却把他的《家庭》视为整个中国家庭的面孔和特定精神状态。

虫甬

虫甬：

蕉兄的论述还是比较到位的哈。
再向下追问一句：
何为书法的“私密的书写”？能否举一例子？



蕉雨轩主人：

就是用毛笔来自WEI、自恋和意淫。这似乎最好是别用喇叭的吧？

米元章劝薛道祖 曰：“何必识难字，辛苦笑杨雄。自古字写人，用字或不通。要之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
此之谓乎？

虫甬

虫甬：

    何谓“私密的书写”？以我的理解，就是进入个人精神世界深处的书写。怎样的情况下才能够算是进入个人精神世界深处呢？

    方法有两种：
    一是“受伤”之时。我们的精神状态在正常情况下，都是相对平静的，裹着着厚厚的外壳。只有在受到较大的外界刺激，情绪激烈地起伏时，才可能掀开那一层日渐僵化的外壳，露出较真实的“本我”。所谓的艺术创作，也可以看成是以较为精彩的方式把这种生命状态的呈现出来。
    书写也类似。这也是为何《祭侄文稿》等名帖成为杰作的重要原因。

    当然了，如果把人的生命元气比作核心，潜意识、意识则可以看成是外在的一层包裹；语言、文字又在意识之外形成的硬壳；而书写则是围绕着文字之形方面展开的活动，所以要通过它的留痕来追溯即时性的生命状态是会很曲折、隐晦的。
    另外，从物质层面上看，能影响墨迹形态的因素太多，情绪只是其中的之一，要想找到它们的一一对应，那是自讨苦吃。因而，对此类书法作品的欣赏，我们首先确信的是书家已经真实（而不是在表演）地进入了创作情境。在此基础上，再从书痕中寻找相关联的蛛丝马迹。当有所发现时，也只可会心一笑，而不足与他人道也。

    二是源于“内心私密空间”的书写。何为“内心私密空间”（ 我把她称为“心斋”）？就是人的精神世界深处存在一个可以让灵魂栖息的地方。
    构建精神个体 “心斋” 的关键首先是要确立信念（在宗教那里，则为信仰的确立）。
    像古人所言的“吾日三省吾身”、“养胸中浩然之气”等修身养性方法，都可以看成是在构建属于精神个体的“心斋”。
    “心斋”缘性而启，随身而灭。
    “心斋”留有与外界沟通的秘道。可以在某种特殊的状态下进入。
     而毛笔书写是跟在语言文字的身后，才有可能进入“心斋”的深处，然后流露出来……

虫甬

蕉雨轩主人：

从心斋的“流露”一段看，应该是表现主义理论的东方版。哈。



虫甬：
当看到现象或遇到问题时，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古人，还是洋人？这是一个方向性的问题。
看来，我与焦兄还是有区别的哈！


蕉雨轩主人：
方向不过是人定的一种分节方法，其实没有方向这种事，是人走路的时候有了记忆，才有方向。呵呵。


虫甬：
蕉兄的话看似有理。

    其实，对于玩艺术的人，特别是和中华文化密切相关的人（诸如书法家、国画家之类），当他在遇到问题时（无论是在创作还是思考方面），尽可能地从中华文化本体的角度出发，同时尽量避免到洋人那里找根据（也许可能更先进，甚至很难摆脱），是很有必要的哈。

虫甬

蕉雨轩主人：
      在我个人看来呢，保持国粹的一种纯粹心态其实仅仅是一种虚幻的愿望。思维是随着语言结构的变迁而变迁的。现在我们使用着什么语言结构和概念，就象征什么思维。自民国百年来根本不存在什么中华文化本体，早已经出现了交叉和改造，这个“本体”仅仅是在记忆中和描述的文本中，而不在实际的思维中。

       比如“本体”、“潜意识”、“国学”这些词，全部都是在西方文化强势传播的框架下引进和提出的。本体是西方的哲学用词，潜意识是弗洛伊德的重要的概念。“国学”是用现代学术方法和乾嘉学派方法等多种传统和外来方法进行的古代经史子集研究。而古文言文中并无“是”这个判断词，白话中有，已经是赵元任、钱玄同等语言大师以欧式结构改造民间白话的结果，我们就这种语言结构中思考问题，思维又怎么可能是古代的和纯粹中华的呢？
     记得梁培先有篇评论文，就是关于文化立场的“虚假站位”问题，纯粹西方式或者纯粹国粹式的“自我站位”，都是虚假的站位，仅仅是一种错觉而已。
       “潜意识”这个词在虫兄的文字中以关键词的方式出现，说明对“心斋”的阐释已经不得不借助西方心理学概念来描述了。其实这就是一种中西结合式表述结构。
      心斋是为了坐忘，而非自我的确定。西方的潜意识恰恰是自我的，用心斋来描述书法经验，只能算是比喻和类比，其实书法等等所有艺术创造活动，在宗教冥想类的思维修炼面前，都不过是小儿科和浅薄层面。用佛学概念来说，冥想思维的反思维特征，如果是指向了“现量”的话，那么所有艺术的情感活动，其实仅仅处在“非量”的层面。这个“非量”层面的东西距“现量”相去甚远。
       在我的解读中，我感觉虫兄的“私密书写”，其实已经是比较西式的阐释，，从我文章中使用“私密书写”而言，其实指的是艺术家的态度问题，它是在被放置在“私密”-----“公共”这样一种张力框架中来使用的，也就是说，艺术家的创作过程是带有反抗公共的私人性，这种仅仅就是一种关系，与深度的潜意识与否，或者心斋境界，关系不大。也就是说，我对“私密”的解释，是基于“公共”的含义和话语暴力而言，是社会学视角。而虫兄是由“私密”指向了深度心理和精神状态，已经是非常心理学视角了。

虫甬

虫甬：

如今我们说的“白话”，特别是用于书面表达的白话文，其实是一种东西方文化杂交的产物。她是从五四，或者更早的洋务运动以来，前辈们通过大量引进、移植、模仿外来文化而构建起来的，因此，想要彻底摆脱外来的影响，当然是不可能的，甚至连“说话”都困难。

  但这种创新与改造也只达到了“词”的层面，而对于更基础的“字”的层面并没有触及，而“字”，特别是汉字，本身也是有生命的，她还包含着一些更基本的因素……

  在“白话”之前，我们的先人早就有了一整套把握世界的“语言”——文言文，而书法、国画等中华文化形式，无疑是在文言世界的产物。因此，对于我们这些自认为要弘扬传统文化的人来说，相信并维护传统的纯粹性（即使不可能做到），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心理需求。（托古改制，在中国的历史上，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哈）

  “保持国粹的一种纯粹心态”，当然也是一种理想！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而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只有对中华文化传统的恢复抱着类似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时，才有可能真正体会到孔子一生致力于恢复周礼的那种困境！这何尝不可以算是进入中华文化的一种独特的方式呢？

虫甬

蕉雨轩主人：

记得孔子感叹道：“觚不觚，觚哉？”，当时的觚已经违背周礼而变异，孔子悲叹。
今天，中国美术史教材都是这样描述这些“觚不觚”的器皿工艺的：

  “周王室衰弱后，列国竞相发展自已的势力，出现了国内卿大夫室家逐渐兴盛的政治形势。代表各地区文化的青铜器在此基础上高度发展，它新颖的器型、精巧富丽的装饰风格和卓越的范铸技术，反映了当时中国青铜器新风格的崛起。
    青铜工艺在春秋早期承袭了西周晚期的一些特点。到了中期以后，随着社会制度的剧烈变革，青铜工艺从内容到形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化表现为：原王室的器变为各诸侯自铸的器，诸侯国青铜器占据当时青铜器的主要地位，或成为社会的商品；原来的“礼器”变为了士大夫阶级生产享用的器，或成为象征个人财富的财物。为了满足社会新兴势力钟鸣鼎食的奢侈生活需要，青铜器的制造加强了实用性。在纹饰上，商、周以来的兽面纹、夔龙纹等纹样，变为华丽的、富有生活气息的图案；在造型上，由庄严厚重变为轻巧多样。春秋时期的青铜器主要是各诸侯国及各国内卿大夫所制，因此这一时期的金文多反映了诸侯、大夫的社会活动及其典章制度，无论是内容上还是形式上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地域性特征，就此形成了前所未有的丰富多彩的局面。”

     幸亏孔子没活到今天，不然，岂止是“觚不觚”的感叹呢。呵呵。
    尊重传统，创造未来，左右逢源，上下求索，绝无纯粹二字。只有通融二字。

虫甬

虫甬：


取法乎上，仅得乎中。
对这句话的理解，我认为决不能仅仅只局限在学习书法的技术层面，更应该从孕育书法的中华文化母体身上取法。
相信那种理想状态的存在，就好像看到了希望，虽然永远无法到达，却有了目标和方向，也可以日日向她接近……

再回到“私密空间”这个话题。
“私密空间”也可以看成是个体与他所皈依的整体进行神秘沟通的“心理空间”。“万川映月”的比喻就较形象地说明了二者之间的关系。

  在中国这个宗教氛围淡漠的国度里，文化人的深层心理结构决定了他们很难真正皈依到宗教，但他们依然需要那种体验，而构建“私密空间”则可以获得类似的准宗教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