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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一了东瀛行日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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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12 00:35: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6月6日
    昨夜失眠,诵读《六祖坛经》一遍,似睡非睡到天明10点多才起床,推开木门,方见阴雨绵绵,凉风习习,寒气袭人。在雨水的笼罩中,山川愈发的静寂澄明,一种少有的孤独感在木屐与沙石的摩擦声中涌上心头,多么想念家人与相知的友朋。
    喝杯牛奶,吃块面包,泡个热水澡,便到海上的藏画室,本想打开有一先生的作品看看,怎奈作品巨大,一个人很难展开,便作罢。将有一用过的毛笔打开一看,上面已经凝聚了某种精神与力量,大多都是有一自己制作的巨笔,看了令人不觉汗颜,有一,真伟丈夫也。为了调整心绪,我便打开自己带来的佛教黄烧纸,抄写起《心经》来,我想写出某种出尘脱化的意趣,但总是力不从心。后来见有良宽的大书法集,随手翻翻,良宽笔下那种憨态可掬,稚拙散漫的真趣着实令人欢喜。再看看上田桑鸠的大书,觉得气大才疏,有些野狐禅,徒有虚名。有一先生与此断绝师生关系也是情理之中可想而知的。从此可以看出,艺术界牛气冲天的唬人的虚假人物是古今皆然,不能只听名气如何如何,而忘了看看到底有多少能量和智慧。
    正在写字的时候,海上的姐姐驱车接来了彭晓梅女士,彭女士便接着给我教日语,我只记下最简单的日常用语,过于绕口的复杂口语,我便不学。从来自由逍遥的我在此已是插翅难飞,只有乖乖地亦步亦趋不敢越雷池半步。多么幽、奇、逸、美的静心栖身之所在我这个心不在焉的人面前不觉清寂幽凉。实在不想背单词了,便和彭女士问一些有关日本人生活中的问题,还有哪些可以一去的地方等等,有语言的沟通对于我来说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海上的姐姐为我晚上包了饺子,在她要送彭女士回去的时候,告诉我怎么来加水煮,多么和善的老人,真让我心生感动。在雨中我目送她们走后,便回厨房按她讲的煮了饺子,我又另外下了一碗快餐面。在自己还没有尝出味儿的时候便将饺子和面条吃个精光,看样子今天的胃口还是不错的。
    饭后又到海上先生的藏画库,将从东京带来的大宣纸铺在了地上,拿着有一用过的巨笔在上面横涂竖抹感受一下笔锋的伸缩弹力,本想蓄墨来写,但感觉那个房子的地毯上没有画毡,只铺宣纸在地毯上怕墨浸透了会弄脏地毯,故作罢。
6月7日
    十点起床,夜里作梦不断,推开木门一道刺眼的亮光直面而来,又是一个好天气,眼前的自然亮晶晶的充满生机。山川草木,悉皆念法。置身于自然造化而浸淫灵气真是至人的福份。“日日是好日”,完全看你是否有一个无滞无挂的内心。还是见不到行人,山石树木鸟虫与我默对,它们也许在笑我内心那么的复杂与虚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先去泡个热水澡吧。
    站在林木苍翠的院子里,颇有悠游于寥廓之外的感触。此时,山风飒然而至,清竹摩戛,苍松突鬓,众草掩苒,纷红骇绿,蓊勃香气,其情其境难以言诠。令余心凝形释,人境空寂肃然,有遗世之想。
    还是牛奶加面包,餐后便到海上的藏画楼里写字,并将有一用过的巨笔拿出一支,蓄上墨水,调整好心情再来书写。先抄写《心经》,另写几幅“鸟迹”、“观自在”、“朴斋”、“心游太玄”等颇有意趣的字儿,似乎内心渐入佳境,忘却了烦恼与寂寥。一会儿听见楼下有声音,我看见彭晓梅女士拿着报纸笑语而来,又到了上日语课的时候,她特意带了几份中文报纸让我消磨时间用。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问一些日本习俗与基本常识,想起来什么词便说出来让她发音,我按中国的字来标出日语的音调,学起来很是枯燥乏味。大概不到一小时,我便让她帮我展纸,我拿起大笔在纸上小心翼翼地写出一个巨大的“幽”字。小心是因为怕弄脏地毯,所以写得很不过瘾,无法将内心的恣肆雄气凸现纸上。但对纸、墨、笔的性能还是有一种体验。尤其宣纸的感觉很好,质地与韧性都很好,书写起来有一种微妙的润、涩感觉。我想,在回东京接下来的日子肯定能创作出自己欢喜的作品。这种纸的性能除过做工以外,我觉得与日本的海洋性气候有关,这里空气湿润,毫无风火之气,因而纸质松软湿润。连自己几天穿的白上衣也是微尘不染,所有的屋子都开着窗户,室里室外完全一种自然的圆融通会,人与自然是一种和谐相融的处境,一片澄净无染的天地,连偶然的风里都是清新润泽的,足见这里的水土养人性性情滋人灵府。但我还是想念长年风沙不断的大西北与中原,我的内心需要风沙的磨砺与吹拂,这也许是我的命中注定。
    海上的姐姐将彭晓梅女士送走之后,所有的空间又归于静寂,孤影相吊的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零星的小雨让我颇感清寒与幽凉,脑子里已没有问题,只顾自己的身体四处游走,真想让雨水浸透我的心灵。一休禅师的一句话忽然冒了出来:“若问心灵为何物,恰似墨画松涛声”,多么通透脱化的句子,我欲无言。
    自己作了鸡蛋西红柿面,额头上竟然吃出了汗,来日本第一次吃饭冒汗多么的不易,我的胃口说明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吃完饭再次回到海上的藏画楼,打开有一的一些作品,看到《山》字系列,似乎能感到有一当时书写的奇异状态,那种有点宿墨意味的笔道里有着丰富而奇妙的肌理效果,有一股元气淋漓的酣畅让人似乎能听见有一的喘息声。没看几件,就让我有些气喘,因为作品太大太多,一个人翻看的确不易。再说能见几件精品原件,足可让余深心满意了。只要能感受到其间的精神妙义就算心心相印了,不必非要件件过目。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艺术的“心印”绝非凡庸平常所能识见,打不开心性的“光明”就无法澈见艺术的灵境。在静对有一的作品时,让我的思维进入了一种明净的冥想,我的心随着那些雄奇浑朴的墨线舞之蹈之……
    竟然忘记了时间,我无意识地向窗外看去,外面已是一片幽玄的黑色,隐约可见院中的樱花树在月光下静静的伫立。我立即收拾好作品与笔墨,匆匆下楼回到卧室,关好所有木窗木门,因为今天才从海上姐姐那里听说这里时常有猴子、野猪出没,本来就有些孤寂的我又徒增些许惊惧。
6月8日
    10点10分起床,多么悠闲逍遥的生活,一个人呆在如此清净的山水间真有点“修仙”的滋味,可惜我是一个凡心未了的人,故而“身在曹营心在汉”。
长时间的脑子空白一片,下午1点时看见有车驶入院子,海上先生回来了,并接来了彭晓梅女士,我的心一下子有了些许暖意。见到海上先生我用刚学会的绕口的日语向他问好,他有些听懂的笑了。上了藏画楼,海上先生说和我12日回 东京,12日下午三点在法明寺有一的《幽显的塔》(即有一墓碑)前将由我书写巨大的“幽”字,那天会去很多人。写完后将在法明寺休息半小时,会有媒体或艺术家向我提出我对有一艺术的看法与我自己创作的一些问题,让我提前有个考虑。说完后海上回书房,让我继续学日语。
    约一小时,海上便过来带我和彭晓梅女士去商场购买我需要的食品,我便买了一些面条与其它青菜,肉类作起来麻烦便没有买。买完后送彭晓梅回家,我和海上又是默默无言的回到壬子砚堂。(壬子为海上40岁时的年号,此室为海上先生40岁所建)我便让他休息,我来做饭,还是一个手艺西红柿鸡蛋面,没把握好水份,面做得不太理想。就这样凑合吧,请海上一同过来吃,他吃一口笑了,我不知是好是坏。我连头不抬的一口气吃完了面条,看见海上先生也吃完了,心里总算踏实些。收拾完锅碗便回到自己住的房子里远望窗外,山川朦胧虚渺,一片云蒸雾绕的混沌世界,好象东山魁夷的《唐招提寺壁画》的“云涛”一般,让人产生无穷尽的遐想。性情所至,又回到“藏画楼”上展纸泼墨挥毫,找找感觉,写一些自己内心喜爱的词句,总想能将此时的幽微心境给倾泄出来,但书写何其难哉,能书写其中万一就已非易事,愈写愈不如意,愈不如意愈想再写一些,结果一会儿废纸堆了起来。眼看窗外天色渐晚,便简单收拾一下下楼。时正月挂天心,万籁沉寂,凉露洗空,令人心境湛然,匆匆回卧室,静静坐下来,让思绪随意游走。
6月9日
    吃过早饭后,海上先生从书房抱过来一大包书,打开一看是《白隐和尚全集》,锦盒线装精印本,拿在手里气息迥异,我和海上先生各自翻看,看到有意思的诗句便示意对方,互相都有默然神会的灵犀。兴致所使,海上先生又从书屋抱了二幅装裱好的作品,打开挂在墙上,真的令人眼睛亮了,原来正是白隐大和尚的手迹,一幅为其四十岁时所作,行楷书写寒山大士的诗:“人生在尘蒙,恰似盆中虫。终日行绕绕,不离其盆中。神仙不可得,烦恼计无穷。岁月如流水,须臾作老翁”。书风雅洁无尘。另一幅为立轴行草书写“灯下不截爪”的禅句,寓意玄深,并非只是灯下昏暗而不宜修剪指甲的意思,喻指世间大多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者往往不明自性身处虚妄之中,这就需要去蔽明心、去妄存真方可证得“心灯”光明。在静静的观想中我的心开始安宁净寂,海上先生大朴之斋(海上先生书斋又名“朴斋”)的每个角落都匠心独运,暗藏玄机,如此风雅的品质绝非那些浅薄的附庸者所能梦见,这是浸透骨髓的清寒孤逸的尊贵品质。从他那大量的交游中,往还者皆高僧大德、艺坛巨匠、俳句大师、诗文圣手……
    下午一点海上先生接来日语老师彭晓梅女士,我便让彭女士帮助给我与海上先生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珍贵的纪念。学习一小时日语,海上先生到藏画楼,又取出两幅作品,一幅为倪元璐,另一幅为文彭,皆为二人的精品力作,装裱极为精良,作品墨气喜人,尤其倪元璐的行书更是诡奇多姿,颇能诱人视线。一会海上先生便送彭女士走。留下我一人,赶紧准备笔墨,铺好宣纸,今天心情颇佳,有写字的欲望。疯狂的书写,愈写愈有滋味,有几幅很有意趣的作品产生,愈写愈勇,欲罢不能。不知多长时间,忽然听到楼下的声音,原来是海上先生叫我吃饭,我才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肚子饿极了。我抑制不住好的心情,给海上先生打开一些作品观看,他也为我能进入状态而高兴。
    回到厨房,海上先生已做好了炒面条,味道不太合口,但我饥饿难奈,狼吞虎咽,心里还在书写的状态中。吃完饭后,我和海上先生回卧室,在榻榻米上,海上先生看着我为白隐大师书法的木盒上题写的“灯下不截爪,甲申六月,一了拜观”后开心的直点头,他又翻开厚厚的影集让我看他与川端康诚、石鼎、谷崎润一郎、栋方志功、八木一夫、杉浦康平、井上有一、夏加尔等等巨匠的交游图片,并在纸上书写有关的文字说明。看完影集后,我们相视一笑,我从海上先生温和真率的笑声中感知到岁月的沧桑与磨砺带给他的通彻与平和。我指着白隐大师的书法中“岁月如流水,须臾作老翁”的句子看着他,他还是温和真率地笑着。接下来便是我们静默的谛视墙面上的白隐大师的书作,长时间的宁寂无音,我们都从大师的笔迹中进入各自的冥想。
    明天我要书写“一默如雷”。
    来一杯清酒,睡个好觉吧。
6月10日
    禅语有“困了睡觉,饥来吃饭”,说来容易行来难,实际上这个最最平常的人性本能状态却是现代人殊难做到的。我的凡庸之心太重,胡思乱想,竟然夜中多梦,没有休息好。起来泡个热水澡,强打精神,快11点了,到厨房吃早餐。
    海上先生在做早餐时,递给我一个纸条,上写“一了挥毫偶感:一字一心,心心相印。笔纸绝倒,默痕湧没”。我稍作沉思,便在纸上写下“和海上先生一笑:一字一灵,字字通灵。心眼视之,妙谛幽显。一笔一灵,笔笔通灵。真朴心斋,灵灵灵灵”。递给海上先生,海上先生看着连声叫好。
    饭后海上先生又拿来几件作品,挂在墙上,栋方志功的字画各一幅,书法“湧然”二字,颇有意趣,但不能让我激动。画儿则为其当家本事,灿烂奇异,天趣盎然,毫无滞挂,看后令我连连称奇。并在纸上写下“栋方志功,画→好,字→平常”的文字,海上有些疑问的写下“超平凡,无技功”、“1950年时,日本书画全凝技功,当时志功打破此恶习”的字样,我明白他的意思,栋方志功的确画坛伟丈夫也,版面超逸盖世自不必说,尤其水墨画绚烂之极,合于天造,似非人间画人所为,的确令人惊异其才智,境界迥异。书写自然格高气胜,只是格高气胜以外必有雄深技功垫底方见妙谛,对此我深信不疑。过了一会儿,海上先生又从屋里拿出一幅字挂上,噢!孙中山的“爱”字,落款“孙文”,宽厚朴质,有伟人气象,装字的盒上竟有胡兰成先生的题字,我颇感诧异,海上先生看出我的惊奇,便写下“胡兰成来山时,游茶室。”的字样,并在茶室见到郑道昭的拓片时,颇为惊叹。海上用不太准确的音调向我示意“胡兰成,朋友、朋友”的意思。并且他拿出胡兰成在日本出版的一本关于《心经》的著作让我看,我为他不凡的交游而感怀不已。
    下午照常学习一小时的日语,待海上先生送彭晓梅女士回去后,我便投入激动的创作状态里,我的心竟然完全放松的自由挥运,好不自在。感觉渐入玄幽,颇见灵趣,竟不知不觉出了几件饶有意味的作品。我满心欢喜。
吃完晚饭后,我和海上回到屋子,海上先生又挂起栋方志功的“御蓬莱宝图”,满纸跃动的色彩与活脱的笔墨令人心生欢喜而生身外之旨,栋方志功诚大手笔也。海上先生在纸上写下“佳人死后之棲居,皆可逢此岛。”的字迹,我明白他的深心所想,在纸上写下“至性至情,爱,人生须臾,而道(真、爱、情、艺……)无尽”的字句,海上先生欢喜的开怀一笑。我性之所至,急呼要酒,海上先生便开酒畅怀,二人不通语言,但一老一少,心心相印,一甄一饮,好不快活。海上先生在纸上写下“逢栋方志功时,海上18岁,少年,栋方志功45岁,壮年;逢有一时,海上40岁,壮年,有一,55岁,老年。”我在纸上写下“海上:老年;一了:壮年”的字样,我们相视大笑,共杯畅饮。当海上先生写下“栋方志功:无学历=无尽藏”的时候,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仰天大笑。海上先生便在纸上写下“知识=尽藏”,真明眼人也。
    笔谈渐入佳境,海上先生喜悦不已,我们不觉都手舞足蹈起来。他又拿出一幅画来,透彻的空间与简净的笔迹,原来是夏加尔的作品,他曾在1962年留学巴黎时与夏加尔相见,我将画抱在胸前,目不转睛,心情好生欢喜。海上先生又拿出胡兰成先生与他诗文唱和的信件,风气尔雅流美,我心襟不觉豁然。当我看到海上先生示我的日本现代书法50年《墨魂的巨匠》一书时,我一翻而过,在纸上写下“50年须臾,有一而已。”和“书道无穷尽,人有尽,一朝一风流。”的字迹,海上连连点头,并在纸上写下“今日老子、释迦来山”,我写下“四圣归一”。我笑着指着眼前有一书写的海上先生的诗“……月光照来去,鸟语季分明……道得画中友,美术论平生……”的句子时,海上先生开怀的笑着,天然无拘的笑声。我们在从未有过的圆融无碍的交流中我不觉写下:“艺术不以年岁计,以心印心,明心见性,方得无尽藏。譬如雪莱、李贺、王勃、莱蒙托夫、立原道造……皆英年早逝,皆巨匠也。”又写下“郑州晤会,冷水浇背。东京一聚,一片天然。”以示一了入朴斋(海上先生书斋名)不虚此行,不能一了千明,亦能去蔽明心去伪存真。在极其喜悦的心情下,海上先生又抱过来厚厚的影集,原来为他与爱妻海上雅代生前的美满存影照片。海上先生在静静的翻看中,在纸上写下“情感无限,人生百年,但生命力无限于美丽。”我指着孙文的书法“爱”字并写下“至性至情”,他连连点头示意。我的心情极其激动,连连碰杯,连连要酒,海上先生亦喜不自禁。一会儿又拿出一件陶瓷盘子,我一看便叫出“八木一夫”的名字,他有些惊异,却又喜出望外。一切都在“心心相印”间展开。长时间的对话(笔谈),长时间的喜悦,长时间的静默。语言已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内心是否相通。此时二人皆无执无挂,各自发出内心极其开心的声音。海上在纸上写下“井上有一50岁,栋方志功70岁,八木一夫50岁,一了33岁都宿泊此室。此皆风流巨子。”故称此室为“巨室”。我们会心的相视大笑,连连狂呼“好、好、好……”时间不觉到了子夜,海上先生写下“欲睡”,便乐而知返。我却贪得无厌,继续沉浸在这生命的喜悦之中。这是人生难得的晤会,禅宗叫“一期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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